餘聽聞公現軍中缺衣少食,吾亦於心不忍。若公願摒棄前嫌,率軍來歸,吾願許公富貴衣食無憂。素聞公乃賢明之主,怎舍士兵忍飢挨餓?望公思量。
朱國瑞字
“要飯的!你他媽真的是欺人太甚!”
陳友諒火冒三丈,將書信撕得粉碎。別人看不出朱元璋的意思,他又怎麼會看不出?
朱元璋分明是在說:你不是很牛麼?怎麼現在慫了?不敢跟我打了。聽說你斷糧了,早點投降吧,還能給你點好處,你可得好好想想,要是士兵斷糧譁變了,你可遭老罪咯!
”去把那送信的給朕砍了!”
陳友諒已然暴怒,連信使馬帥也被遷怒。沒想到手下侍衛剛出去沒一會就急忙來稟報。
“陛下!不好了!馬帥一個營房計程車兵都跑了,怕是投敵去了!”
陳友諒一口老血噴出,交戰至今,朱元璋將俘虜的陳漢士兵全都有傷治傷有病醫病,好吃好喝好招待,最後還將他們放回來,甚至還替陳友諒祭奠死去的陳漢士兵。
“臭要飯的!你這招還真是缺德啊!”
面對朱元璋的陽謀,陳友諒竟無計可施。攻心取得的成果自然也不用多說,斷糧至今,陳友諒已經有近千士兵倒戈相向了。
“既然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了!把所有俘虜的朱元璋士兵都給朕砍了!一個不留!”
下屬只能面無表情地去執行他的命令,但是在每個人心中,可能都將陳友諒的殘暴與朱元璋的寬仁進行了對比……
“糧草已斷,軍心已亂啊!”陳友諒也覺得自己被朱元璋逼到了絕路。
“我這幾天已經派人打探好了朱元璋的糧道,他們全軍的糧草都是從洪都城運來的,大概十天運一次,而明天正好是運糧草的日子。陛下,您大可以派人去劫糧……”張必先道。
陳友諒頓時喜上眉梢。
“還得是你啊!你和定邊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只要有了糧草,我們就還有作戰的本錢!這件事我決定了,不派任何人,由我親自去!”
張必先皺了皺眉。
“陛下,會不會有點冒險……”
“必先吶,倘若這搶糧不成,你覺得我們還有活路麼?這時候還顧得上危險不危險麼?”
“微臣明白了!”
第二天傍晚,洪都城中,朱文正正在監督糧草裝船,雖說他還在養傷期間,但是每逢押運糧草他必定親自監督,更何況……
“稟大都督,糧草的裝載和清點無誤!”
朱文正點了點頭。
“準備起運!”
還沒等運糧船駛離岸邊,陳友諒的戰艦便大搖大擺地開出,顯然是觀察他們已久,選擇了糧草裝載完畢的時機出現。而此時運糧船既跑不過他們,糧草也卸不下來了,不得不說,確實高明。
“哈哈哈哈哈哈!朱文正大都督,我們又見面了,沒想到你居然為我準備得這麼周全!這份見面禮我陳友諒就笑納了!”
陳友諒大喜過望,率領著戰艦全速衝去,離岸邊已不足五里。
“大都督,快逃吧!損失些糧草不算什麼,您要是有所損傷可怎麼辦啊!”
朱文正輕蔑一笑。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想從我這劫糧,門都沒有。快舉起火把,把船給我點了!”
“啊?”
“把糧食給我燒了!一粒也不給他!”
“明白!”
火把扔進船艙,登時直冒濃煙,熊熊烈火燃起,等到陳友諒衝到面前時,運糧船已經幾乎化為灰燼。糧草,果然一直都是易燃品。而朱文正一行人,此時已經退至洪都城門口,抬出了洪都之戰時的擴音器,衝著江面高喊道。
“我知道漢王缺少糧草,也給你省點事,直接燒熟了!漢王不用謝我哈!大家都這麼熟了!”
望著燃燒的糧船,陳友諒的一顆心終究不堪其負,一口心血噴灑江面,好不壯觀。
“朱文正!你個小王八蛋!”
可惜人已經撤進城中,陳友諒的軍隊只能胡亂地轟了幾炮,尋求一下心理安慰。
等回到了湖心島,陳友諒見自己的晚膳也是魚,他便明白了營中已無充飢之物。端著魚湯,他的心裡不禁泛出一種複雜的情感。身為一個漁村長大的孩子,魚他自然已經吃夠了,但是厭惡至極的同時又不免湧現出一股親切感。從一個打漁郎一步一步到皇帝,這一路的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可惜,這個時代可能並不屬於他。
輕呷一口魚湯,熟悉的鮮味和腥味再次湧現,不禁讓他思緒萬千。可能當初想出人頭地,就是因為不想再滿身腥臭吧!
“傳令大軍,明天,就與朱元璋決戰吧!只有拼死一搏,才有一線生機。”陳友諒喝光了魚湯,只覺得有些苦澀。
第二天,陳友諒心中有些隱隱不安,卻仍率大軍傾巢出動,而朱元璋也不甘示弱,帶領部下嚴陣以待。亂戰一觸即發,陳漢艦隊再次採用居高臨下的戰法,而朱元璋的小船也開始拋射弓箭,火銃火炮齊放,然後再登船與其一決勝負。戰爭逐漸開始混亂,甚至連陳友諒的龍船周圍,也充斥著敵軍身影,但是屬下卻無暇救援。
陳友諒來到船頭,剛想喊話鼓舞士氣,一陣箭雨便襲來。一隻利箭與他右眼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得他甚至能看到箭頭上的倒刺和磨損,而這隻箭便如此巧合射進他的右眼,穿顱而過,將他釘在了船頭雕刻的五爪金龍之上。
這位喜怒無常,氣量有些狹小,但是卻不乏雄才偉略的梟雄,臨死前居然露出了笑容,用著僅有的力氣說出了兩個字。
“天意……”
陳漢政權最高領導人,一代梟雄陳友諒至此隕落。回顧他的一生也稱得上精彩,從一個漁家子弟爭到了皇帝,無人知道其中需要多少努力和風霜,亦或是多少欺騙和陰謀。只是他敗給了另一個從底層走到頂點的人罷了。
生於水上,死亦於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