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指尖流淌著溫潤的靈力,輕輕拂過虛影中醫者那隻磨損嚴重、卻承載著無數生命的舊藥箱。剎那間,藥箱中那些尋常的草藥,竟透射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聖潔而柔和的光芒,彷彿被賦予了神聖的使命。
“脫凡境的‘念’,”他感悟道,“是明悟了‘成佛’的真諦,從不在於青燈古佛的廟堂之內,而就在這煙火人間——你每救下的一條性命,你每次在誘惑與良知面前對良知的堅守,都是在為你靈魂深處的‘佛性’,添上一塊最堅實的磚,築起一座不朽的蓮臺。”
**一念成魔關**
混沌景象驟然變得陰森壓抑,顯出一座高牆深壘、穀倉滿盈的糧倉虛影。窗外,是赤地千里、餓殍遍野的恐怖災年!枯骨曝於荒野,哀鴻響徹四野。
糧商肥碩的身影映在窗上,他正悠閒地翻看著賬本,對窗外的地獄景象視若無睹。他囤積的糧食,足以救活半個城池的饑民!然而,他蘸飽墨汁的筆,卻在賬本上冷酷地寫下:“糧價——漲十倍!”
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聲音嘶啞地哀求:“老爺!使不得啊!這是要遭天打雷劈,要斷子絕孫的天譴啊!您開開恩吧!”
糧商肥胖的臉上擠出一絲冰冷的、毫無人性的笑意,眼中只有對財富的貪婪:“天災人禍?哼,這正是老天爺賞飯,發財的天賜良機!我不賺?這潑天的富貴,自有別人去賺!你懂什麼!”
他冷漠地看著窗外絕望的父母,含著血淚用親生骨肉抵債,只為換回幾捧活命的口糧;看著餓瘋了的流民為了半塊發黴的餅子,像野獸般互相撕咬、血肉橫飛。他的眼皮,甚至未曾為此跳動一下。
後來,積怨如同火山般爆發,憤怒的饑民如同潮水般沖垮了糧倉的高牆,熊熊烈火吞噬了那罪惡的穀倉。
糧商的馬車陷在沒過腳踝的泥沼裡,車輪碾過枯枝發出刺耳的斷裂聲。他肥碩的身軀擠在狹窄的車廂角落,錦袍被泥水浸透,平日裡油光水滑的臉上此刻掛滿了驚恐的冷汗。身後,糧倉方向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隱約傳來饑民們憤怒的嘶吼,像催命的鼓點敲在他心上。
“駕!快駕!”他用馬鞭瘋狂抽打著早已累垮的老馬,可那畜生只是哀鳴著刨著蹄子,在泥濘裡寸步難行。突然,老馬猛地人立而起,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前方几步遠的路中央,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單薄的身影。
那是個少年,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破破爛爛的麻布衣裳根本遮不住凍得青紫的面板。可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像兩團燃燒著仇恨的鬼火,死死釘在糧商臉上。糧商心頭猛地一跳,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這雙眼睛,他記得!
去年冬天,就是這個孩子,跪在他糧鋪門前,懷裡抱著氣息奄奄的爹孃,磕得頭破血流,只求半袋發黴的糙米。那時他正忙著給新賬本燙金,只瞥了一眼,就叫家丁把人拖到了巷子裡,還啐了口唾沫:“髒東西,別汙了我的地!”
少年緩緩抬起手,手裡攥著的,是一柄鏽跡斑斑的匕首,刃口卻在火光下閃著森冷的光。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每一步都踩在泥水裡,發出沉悶的聲響,像踩在糧商緊繃的神經上。
“李……李老爺,”糧商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想摸出懷裡的碎銀,卻發現手抖得連衣襟都抓不住,“我……我給你錢,給你很多錢!你要多少……”
少年沒說話,只是咧開嘴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他走到馬車邊,仰起頭,那雙眼睛裡映著遠處的火光,也映著糧商那張寫滿恐懼的臉。“我爹孃,”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昨天餓死了。他們到死都在唸,李老爺行行好,給口吃的……”
糧商的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看著少年舉起匕首,那隻手瘦得能看見骨頭,卻穩得可怕。
“你糧倉裡的米,”少年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夠半個城的人吃三年。可你說,天災人禍,是老天爺賞你的發財機會。”
匕首揚起的瞬間,糧商看見少年眼中翻湧的,是比飢寒更甚的絕望,是比死亡更重的怨恨。他想尖叫,想求饒,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冰冷的匕首刺入他肥厚的胸膛,像插進一塊腐壞的豬油。劇痛傳來時,糧商的視線開始模糊,他彷彿又看見自家糧倉裡堆成山的糧食,看見賬本上那些不斷增加的數字,看見家丁把少年拖走時,那孩子回頭望過來的、充滿血絲的眼睛。
他臨死前渙散的眼瞳裡,沒有悔恨,沒有恐懼,只有那本早已化為灰燼的賬本上,瘋狂跳動的、燃燒的金色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