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楚凡雙目赤紅,聲音如同刮骨鋼刀,狠狠刺向本尊:“悔!你悔嗎?!若你當年再強一分!再快一步!他怎會死?!若你狠下心腸,奪了那至尊之位,手握生殺予奪大權,這天下,這你珍視的所有人,誰還敢傷?!誰還能傷?!何至於如履薄冰,處處掣肘!”
與此同時,葉昭鳳面前,混沌之氣氤氳,化作先帝威嚴卻帶著無盡惋惜的虛影。先帝望著她,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彷彿穿透了時空:“鳳兒……若非你是女兒身……我大乾江山,何至於經歷此番動盪波折?宗室非議,朝臣疑慮,皆因你是女子!若你當年……狠下心腸,在楚凡羽翼未豐之時……將其除去,以絕後患,又何來後來那些猜忌紛爭,險些傾覆社稷?”
“這些……便是深埋於我們心底,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執念嗎?”葉昭鳳凝視著先帝虛影,眼神卻異常平靜,如同無波的古井。她緩緩抬手,周身鳳氣升騰,凝聚成一柄光華奪目、象徵皇權與意志的利刃,毫無猶豫地朝著虛影劈斬而下!
虛影應聲碎裂,她的聲音清越而堅定,響徹混沌:“我是女子!但女子亦可頂天立地,守這萬里河山固若金湯!我信楚凡,信他如信我己心,此心此念,從!無!過!錯!”
另一邊,楚凡面對那黑霧凝聚的、嘶吼著兄長遺恨的扭曲影像,眼中沒有憤怒,只有深沉的悲憫與決絕。他伸出手,並非攻擊,而是帶著一種解脫的力量,緩緩“撕開”了那執念的幻影,聲音低沉如磐石:“我當年……救不了兄長,此乃畢生之憾,錐心之痛!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傾盡此生,守護好眼前人,護佑好這方土地上的黎民!我輔佐昭鳳,非是不能登臨帝位,而是深知——她胸中的丘壑,她心中的秤桿,‘**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她比我,更懂這江山之重,萬民之苦!”
執念顯形的剎那,亦是其煙消雲散之時。葉昭鳳望著眼前歸於平靜的混沌,輕聲道:“執念,從來不是必須被徹底消滅的邪魔。它是未被看清、未被化解的心結,是靈魂深處的一道舊傷。唯有直面它,剖開它,看清它‘為何而執’,它方能從絆倒你的頑石,化作助你登高的墊腳之階。”
楚凡望著那徹底消散的黑霧,目光穿透了過往的煙雲:“脫凡境的‘破’,是徹悟了執念如同明鏡——它映照出的,從來不是無法挽回的過往遺憾,而是此刻你靈魂深處最需要堅守的‘道’!破執,便是明道!”
**遺憾迴響關**
混沌之中,彷彿開啟了時空的迴音壁,無數飽含悔恨、痛苦、不甘的嘆息聲,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洶湧而至,帶著刺骨的寒意,衝擊著他們的心神:
*“士兵忠奸”關中,那位因一念之差鑄成大錯的校尉,臨終前遙望糧庫方向,渾濁的眼中滾落血淚,喃喃低語:“我……錯……了……”
*“父母之責”關裡,那個曾在絕望中動搖、險些拋棄病弱骨肉的老農,晚年佝僂著身軀,總是對著早已空蕩的搖籃默默垂淚,手中摩挲著孩子幼時的一件破舊小褂。
*“伴侶之信”關內,那個至死未能等到丈夫歸來的女子,孤墳前的青石板上,一枚殘破的玉佩在淒冷的月夜下,發出如泣如訴的、細碎而悲涼的輕響……
這些跨越時空的遺憾迴響,匯聚成一股強大的精神寒流。然而,葉昭鳳卻敏銳地捕捉到,在這片遺憾的浪潮中,最為清晰、最為錐心的迴響,竟來自他們自身——是她當年在推行新政時,因權衡利弊、猶豫不決而錯失的那三個月賑災黃金時間,導致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是楚凡在楚凜叛亂初露端倪之時,因顧念那點微薄卻致命的親情羈絆,遲發的那一道決定性的兵符,致使戰火蔓延,生靈塗炭!
“遺憾……如同這萬世池的迴響,一旦發生,便永不會真正消失。”楚凡溫暖而有力的大手,緊緊包裹住葉昭鳳微涼的手,傳遞著力量與共擔,“它們如同烙印,刻在時光的長河之上。這聲聲迴響,便是在警醒你我——有些過錯,絕不可重蹈覆轍;有些抉擇的關頭,必須摒棄一切猶疑,當機立斷!”
葉昭鳳望著混沌中那些飽含血淚的嘆息漸漸平息、消散,鳳眸之中沒有沉溺的自責,只有一片歷經洗滌後的澄澈清明:“遺憾迴響的真正意義,絕非讓我們深陷於‘如果當初’的泥沼,沉溺於無用的懊悔。它是將那份錐心的痛楚,化作鞭策的力量,將‘如果當初’,堅決地、徹底地轉變為‘**從此以後**’!”
她想起自己後來如何傾盡國力,補足賑災虧空,撫平創傷;想起楚凡在之後的無數場戰役中,如何摒棄私情,殺伐決斷,再無悔恨。這些,便是對過往遺憾最有力、最踏實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