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的韌,何曾是對天哭求憐憫?那是明知前路盡是絕壁流沙,也偏要用這血肉之軀,在絕望裡一寸寸刨出能長草的縫隙!”葉昭鳳望著那片在風沙中搖曳生姿的荊棘林,眼前倏然重疊了凌霄城陋巷中那個沉默的婦人——丈夫戰死,她便用一雙手,在針線與搓衣板上磨出比鐵還硬的厚繭,硬是將三個孩子,一個接一個,送進了能看見未來的學堂。
楚凡的指尖,一縷極柔和的靈力拂過沙棘尖銳的硬刺。令人動容的是,那鋒銳的刺尖上,竟凝結著細小的、晶瑩的水珠——那並非晨露,而是農婦無數次背水途中,汗珠灑落,被風裹挾,最終溫柔吻上幼苗的印記。他聲音低沉,帶著穿透靈魂的了悟:“脫凡境的‘韌’,是看穿了‘弱’字並非天定之命,是咬著牙,把每一次‘熬不過去了’的絕望,都生生拗成‘再試一次’的孤勇。”
**異類之存關**
混沌光影流轉,顯化出一座被蒼翠群山緊緊環抱的古老村落。村民皆生著幽深的墨瞳,唯獨一個少女的虛影,擁有一雙天空般清澈、山泉般透亮的淺藍眼眸。這雙異色的眼,成了她揹負的“不祥”烙印。村中長者搖頭嘆息,孩童被厲聲呵斥遠離,連生身父母的目光也總帶著閃躲與憂懼。
少女卻從未在人前落淚。她日復一日奔向山林深處,只與那些同樣被村人厭棄的“異類”為伴:羽毛駁雜、鳴聲古怪的山雞,跛足蹣跚、眼神溫順的小鹿。她向它們訴說,它們也用鳥鳴鹿呦回應。
直到那個暴雨如注的恐怖之夜,山洪如怒龍咆哮而下,瞬間沖垮了連線村落與外界的唯一木橋!驚惶的村民被困在絕地,絕望瀰漫。
千鈞一髮之際,是少女聽懂了山鳥驚恐尖鳴中的警示,赤著腳在泥濘中狂奔至上游,用瘦弱的臂膀抱起沉重的石塊,在洪流邊緣壘起一道搖搖欲墜卻至關重要的堤壩!又是她,循著那頭跛足小鹿在荊棘中踏出的隱秘小徑,引著慌亂的村民攀上安全的高地。
劫後餘生,寂靜籠罩。一位老嫗顫巍巍走上前,將一件嶄新的粗布衣裳披在少女溼透的肩頭——衣襟上,赫然繡著她最愛的、那隻羽毛斑斕的山雞。“她的眼睛……和我們不一樣,”
老人聲音哽咽,“可這心窩子裡的熱乎氣兒,和咱們是一樣的滾燙啊!”
葉昭鳳凝視著少女那雙淺藍眼眸中倒映出的、劫後重生的安寧村落,思緒瞬間飛回太醫院深處——那位因天生金銀異瞳而備受排擠的醫者,卻偏偏能讀懂蠻族詭秘的毒草圖譜,將無數瀕死的邊關將士,從鬼門關前生生拽回。
“‘異類’之‘異’,從來不是該被驅逐的罪孽,”楚凡的聲音帶著穿透歲月的感慨,他想起自己少年時,因能與百獸低語而被斥為“妖邪”的孤獨歲月,直到一次煞獸突襲,正是靈獸的嘶鳴預警救下了一整隊人,“它是讓這混沌世界,多一抹未曾見過的顏色,多一種未曾聽過的聲音的……天賜之緣。”
他唇邊泛起一絲釋然的笑意:“脫凡境的‘容’,是終於懂得,‘不一樣’本身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顆容不下任何‘不一樣’的、狹隘冰冷的心。”
**眾生之平關**
混沌之氣沉降,聚成一座巍峨高聳、白玉砌就的祭壇。壇上,金冠閃耀,錦袍生輝,貴族們矜持肅立;壇下,塵土滿面,衣衫襤褸,百姓們卑微跪伏。
祭司的虛影高舉鑲嵌寶石的沉重權杖,宏大的聲音在廣場迴盪:“神明在上,福澤只佑尊貴之人!”話音未落,祭壇一側雕琢著繁複神紋的石柱,毫無預兆地發出刺耳的呻吟,轟然斷裂,裹挾著萬鈞之力,直直朝著一個嚇呆了的貴族孩童砸落!
電光石火間,一個蜷縮在祭壇陰影裡的乞丐虛影,如同本能般撲了出去!他用枯槁的身體死死擋在孩子身前。“轟隆!”石柱無情砸下,骨骼碎裂的悶響令人心悸。乞丐被沉重的石柱壓在底下,口中溢位暗紅的血沫,發出微弱的、不成調的呻吟。貴族們驚呼著湧向獲救的孩子,無人瞥一眼那垂死的、正在消逝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