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天,天黑之後,村裡的路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人。
抵抗飢餓的辦法,除了吃飯,就是少動。
河西村種了很多槐樹。
在大荒年,家裡有一棵槐樹,透過吃樹皮,樹葉和榆錢,可以讓一家人多活很長時間。
秦峰走在村中的路上,雪在腳下踩著,心中生出了一抹很久都未曾感覺到過的寧靜。
這就像是,一覺醒來,忽然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
天很冷,吃不飽,雪卻很白。
那個時候,家人還在,鄰家少女也還在,村中還有很多樹,夜裡走在安靜雪地的路上,和現在有些相似。
秦峰放慢了一些節奏,前世過的太緊湊,神經也一直緊繃著,秦峰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過,這種安靜的村中雪夜。
路不直,有些蜿蜒。
路邊有大樹,樹上沒有枝葉,光禿禿的枝幹上,還殘留著一些雪,風吹過,還有雪沫子飛落。
“啊,你,你輕點……”
牆頭上的雜草搖晃,秦峰繞著小路,從村後的一個大的水坑邊走過,這種水坑在南方也有人叫池塘。
村後基本都是農田和一些無法耕種的荒地,秦峰從這裡走過,只是想看看村後的一些樣子。
只不過!
秦峰在快要走到一個小路的盡頭只是,卻忽然隱約聽到,前方的草垛裡,竟傳來了一陣讓人面紅耳赤的動靜。
秦峰的動作,不由微微僵了一下。
“這是……”
秦峰聽了兩秒,就懂了。
山中雪夜漫長,在這個沒手機和電視的年代,總會有一部分人,耐不住長夜漫漫的寂寞,雪中草垛,夜中晃動,秦峰轉身就要離去。
“你怎麼這麼猴急,哎……你小聲點,動作別這麼快……”
“我們在山上都快憋瘋了,你不知道,我們寨子裡的大當家的,也不知道抽了什麼瘋,他說這一個月都不讓我們輕易下山……哎,你別亂動,你這釦子怎麼扣的……”
聲音順著風斷斷續續傳來。
秦峰原本已經轉身的腳步,在這一瞬間,赫然停了一下。
山上,寨子,大當家的,草垛裡的那個男的,並不是村裡的山民,是土匪?
“你別捂!放心,這大冬天的,天黑了根本就沒有人出來!”
“咱在這裡弄了好幾回了,沒出過事,你儘管叫,這邊是荒地,誰閒著沒事往這裡走,對了,你下次把胡寡婦也叫過來,你告訴她,她要是一起,我也給她三斤雜麵……”
秦峰走進了一些,前方的碰撞聲,已經響起。
風,吹著雪粒子,都像是有些燥熱。
秦峰藉著微弱的光,大致能看到前方的草垛裡,被挖出了一個很深的洞。
洞中,有人影正在晃動。
“哼!我一個人還不夠啊?你還讓我叫胡寡婦?你不是說,山上也窮嗎?啊,輕點……你,你……哪來的這麼多牛勁!”
“嘿嘿,那是以前!我給你說,我們寨子裡快要發達了!”
“你知道前兩天,那雪崩嗎?那是我們寨子弄的,我給你說,只要你跟著我,我保證你,你這個冬天,都有雜麵饃吃!你要是把胡寡婦也叫過來,我讓你吃一頓肉!”
光禿禿的樹枝搖曳,前方的雪地裡,偶爾還能看到一點露出的麥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