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陽從古麗溫暖的懷抱裡掙扎起來，來到院子裡做了會廣播體操，全身關節像打通任督二脈似的舒坦。
顧不上吃早飯，他盤算著去玉石巴扎探探風聲。剛抬腳要出門，夥計阿旺便急匆匆跑了過來，一臉焦急。
“東家，不好了！咱店門口黑鴉鴉聚了一幫子人，有的半夜就來了，蹲在門口守著，看得人心裡毛毛的！”
蘇陽倒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邊整理衣襟邊問：“昨晚昌華路送來的料子，點好入庫了？”
“點好了！”阿旺趕緊點頭，“半夜送來的，我都收進庫房了。大小攏共四十件，料子都不賴，一半算一級料。”
“妥。”蘇陽吩咐道，“照舊，今天也只出三十件貨，價錢翻兩個跟頭往外報。規矩還是抽籤認買。”
阿旺一聽，臉上露出喜色，響亮應道：“好嘞，東家！我這就去張羅。”
蘇陽也從後院走了門，繞到了街上看了一眼，抱石軒門口排起了長隊，排在前面的人，有人還披著羊皮子大襖，看樣子是連夜排隊的。
蘇陽也沒想到，這幫人為了賺錢，居然這麼拼。
跟後世那些搶購東西的黃牛有的一比。
沒多久，就看到抱石軒的門緩緩開啟，阿旺攔在門口先把規矩給說明白了，不然這麼多人湧進來，肯定會出不少亂子。
人們魚貫擠進店裡，眼珠子滴溜溜轉著掃過玻璃櫃臺，沒尋見那塊傳說中的黃口料，頓時炸開了鍋。
“我說夥計！”有人急吼吼地嚷道，“你們抱石軒到底有沒有黃口料子嘛？可別是哄人的！我可是天不亮五點鐘就爬來排隊了嘛！”
“五點？”旁邊有人冷嗤一聲，“老子三點就到了咧！這頭一個該是我抽！”
眼看要爭起來，阿旺趕緊把那隻鐵皮箱子抱出來，按著排隊的順序，挨個兒叫他們抽籤。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時，羊頭攤上的瓜皮帽老頭也走了進來。
常在他攤上吃羊肉的熟客瞧見了，忍不住打趣：“嗐！我說羊老倌兒，你不好好支稜你的羊頭攤，跑這兒湊啥熱鬧？”
羊老頭一縮脖子，嘿嘿一笑：“咋嘛？！就許你們發財，不許老漢也沾沾光？再說了，沒得老漢跟你們透風兒，你們上哪兒曉得這裡有貨？買個錘子嘛！”
這話噎得眾人一時沒聲。羊老漢是個藏不住事的大嘴巴，這回倒真是指了條明路。
“行行行，服了你。”那人擺擺手，“那你抽吧，一準抽個空歡喜！”
羊老漢搓著手，嘴裡低聲咕噥了幾句，小心翼翼地把手探進鐵皮盒子裡摸紙片。
他抖抖索索開啟那紙條，只見上面印著個鮮亮的“30”！
羊老頭登時像被炭燙了似的，猛地一拍大腿蹦起老高：“哎呀我的胡大，巴扎神仙顯靈嘍，老子抽上嘍！哈哈！”
眾人看得眼熱，一個個饞得直嚥唾沫，心裡頭直罵這老倌真是走了狗屎運！甭管抽到的是什麼，轉手一賣，輕輕鬆鬆頂他十天半月的羊頭攤進賬。
待大家抽完籤，阿旺便開始唱號，領著中籤的人魚貫進入後院倉庫，在那堆石料裡扒拉，各自挑走心儀的寶貝。
三十件貨放完之後，有人歡喜有人愁，沒抽到的顧客忙拉著阿旺問道：“夥計，店裡還有沒有？明天還抽不抽籤？”
阿旺也是一臉茫然，這事他也不清楚，東家也沒說，只好搖搖頭：“這……真不好說，得等東家發話。要不，你們天擦黑、燈影模糊時再來瞅瞅？”
大家聞言，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悻悻地散了。
蘇陽踱到羊頭攤旁，正瞧見瓜皮帽老漢眉飛色舞地揣著個布包走過來。老頭連攤都顧不上整理，咣噹一聲把大鐵鍋蓋一砸，抄起那包東西，腳底生風地就往玉石巴扎衝。
他將那塊料子往地上一放，也不用吆喝，自然有人看了過來。
“阿達西，你這黃口料咋要個價？”
瓜皮帽老漢得意地伸出四根粗壯的手指頭，“四千塊！不講價！”
四千？
有人彎腰將那料子上的標籤給指了指，問道：“阿達西，你這裡抱石軒的標籤還沒摘的嘛，上面寫的三千塊嘛！”
老漢顯然是頭回幹這倒手買賣，臉皮一緊，趕緊把那礙事的標籤扯下來，幾下撕得稀爛。
“嘿嘿。”他乾笑兩聲，“我說四千就是四千，要就數錢拿走，不要就莫擋人發財路嘛！”
雖然感覺是被宰了一刀，但眼下有好料子不容易，咬咬牙還是願意掏錢買下。
“行，算你狠！”他咬咬牙，“數錢！”
瓜皮帽老闆收了錢，數了好幾遍，春光滿面的來到自己羊頭攤上，看到蘇陽坐在那裡，忙不迭的湊了過來。
“巴郎子，嘿喲！你是沒看見！我剛那塊石頭，連巴扎的地皮都沒焐熱乎，不到一根菸的功夫就出手了！”老漢唾沫星子橫飛，“我看啊，這羊頭鍋子趁早封了火，往後就靠石頭吃飯了！”
蘇陽失笑，逗他道：“那敢情好。不過財神爺嘛，可不會只在你家炕頭坐著。你得天天有這手氣才行。”
老漢臉上訕笑一下，也不言語，利索地捲起袖子，拿起鐵叉，從咕嘟冒泡的大鍋裡叉出個頂大的、冒著熱氣的羊頭，熟稔地掰開，裡頭羊臉肉顫巍巍的。
“巴郎子，昨天多虧你了，今天這個最大個的，請你！”
說著便把羊頭塞了過來。
“好嘛好嘛。”
蘇陽也不客氣，接過來就著油汪汪的熱氣，大口啃起來。這羶香熱乎的早食，正是他的心頭好。
“對了老闆。”
蘇陽啃著羊眼窩，像想起什麼似的。
“聽說明天抱石軒還放料子，規矩變了。這回嘛，可是帶著鑑定所紅戳子的，據說還有一塊特級黃口料！這種好貨，搶破了頭也未必能撿到漏喲！”
瓜皮帽老漢手上抹布頓在半空，隨即把抹布一丟：“去他羊湯鍋，明天老子歇攤！、，天不亮就去蹲守！”
他盤算著，明天要是再晚點去，恐怕連籤筒子都摸不著了。
他咂吧著嘴，對那“紅戳子”既好奇又有點犯嘀咕，忍不住問道：“巴郎子，這鑑定所的證……到底是啥子名堂喲？”
蘇陽嘴裡塞滿了軟爛的羊肉，含糊不清地應道：“這東西嘛……好比是羊脖子上的烙印，一戳一碼，清清楚楚。有了它，不管你走到哪，人家一看這牌子，就知道你這塊石頭根正苗紅，貨真價實，這就跟人的身份證一樣，你說這玩意兒值不值錢？”
瓜皮帽老漢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低頭琢磨著，嘴裡小聲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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