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寫什麼?”
杜尚好奇面前的這個便宜師兄書寫內容,伸著腦袋去偷看其人手裡拿著的本子。
“沒什麼,一些想法罷了。”
蘇由一把推開渾身散發汗臭的杜尚,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他望向遠處的戰場,看似穩如泰山的塢堡這會已經徹底淪陷,塢堡大門被暴力破開,一隊隊軍兵手持武器,正在押送著俘虜出堡。
“他們,還有這些日子抓的俘虜,要送到何處去?不會全部斬首了吧!?”
“怎麼會!而今百廢待興,最缺的就是人手,怎麼可能大開殺戒。軍中不是還下發過軍令嘛?勿得濫殺!
這些人的去處啊,其實與你家也有關係。”
杜尚的訊息比較靈通,僅僅瞥了眼不遠處正在蹣跚而行的塢堡眾,便就明瞭這些人的去向。
“哦?與我家還有關係?從何說來?”
蘇由聞言也來了興趣,他仔細回想了下自家經營的生意,其中的確沒有涉及到買賣人口,亦或者代替官府看管俘虜之類的活計的。
“嗯?你還不知道?聽說那幫船主在南邊發現了個大島。據說那島物產豐富,並且水熱充足,還能種植甘蔗,還有些其他特產什麼的。
現在渤海周邊上都知道了,各大商號都在招募人手前去墾荒,可惜漢地兒郎們安土重遷,願意跨海前去的沒有幾個,最後實在沒辦法,那些膽大包天的船主們就去三韓、倭國虜人,將俘虜編為奴隸,讓這些人在那島上開闢田畝。
我此前看過軍中文書,這些人都是要送到渤海沿岸上船的,至於目的地,不問可知,都是要去填開荒瘴厲之地的坑。”
杜尚說著搖了搖頭,以他從書上對南方氣候的瞭解,這些北方人到了島上,能夠存活下來的怕是十不存一。不過,聯想到島上漢人稀少,這些俘虜還都是些有身手的,在島上活得更滋潤些也說不定。
“夷州島啊!這也算是件好事。這些人與使君作對,此番作戰又殺傷許多,有了仇怨始終是個禍害,將他們流放到島上,沒有大船,也不怕他們逃脫,只能乖乖的為使君,為幕府開闢田畝!”
聽著杜尚言語,蘇由很快反應過來其人口中所說的大島便是夷州島,父親來信便曾提到過,家族為了保險,有意分散投資,要在那島上安置一部分支脈族人,只是沒想到缺人缺的如此厲害,竟然將目標對準了這些俘虜。
“說起來.....”
提到南方,杜尚像是想起了什麼,正要開口,忽地颳起一陣大風,卷的沙塵撲面,剛剛還晴朗的天空頓時烏雲遮面。
轟隆!
伴隨著烏雲相撞,電閃雷鳴接踵而至,雨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在場的不論軍兵還是百姓,卻都露出了笑臉,任由雨滴撲打在面部上,就像是在迎接洗禮一般。
去年冀州的旱災已經給這片土地上的百姓敲響了警鐘,加之冬日較少的積雪更讓時刻擔憂著災荒的百姓坐立難安,這場遲來的春雨,就像是一針特效藥,治癒了眾多百姓心底的焦慮症。
“下雨了啊!”
一聲似是訴說,似是嘆息的聲音從杜尚口中傳出。
啪嗒啪嗒!
雨水拍打在帳篷上,進而匯成細流,在滿是黃土的地面上衝出一處坑窪。
捲起的帳簾旁,杜尚與蘇由相對而坐,旁邊的火爐上架著鐵鍋,蒸騰的熱氣瀰漫,掃去了因為大雨帶來的一絲涼意。
“本以為使用火炮後,大軍的軍資應當會減輕,沒想到僅僅火炮一項的物資,就遠遠超過了其他項。”
蘇由手裡翻開著賬簿,對旁邊小口飲著湯水的杜尚感嘆道。他雖然是中央下放,可蘇由也是有職務的,負責杜尚所在部伍的文書工作,負責軍資發放,統籌物資轉運,戰時還要充當參謀工作,協助主管進行戰事籌劃,查漏補缺。
當前的他便是在記錄杜尚部伍的物資調撥使用情況,內裡的資料饒是蘇由這種見過大場面的人都瞠目結舌。
“當然,火炮雖然看似比床弩、攻城車體積小,但是輔助它作戰的炮車、拉車的馬匹,以及消耗的火藥、炮子,每一項看似不多,可戰場上只要火炮不停,積少成多下來,都是個天文數字。”
杜尚聞言毫不在意,作為炮兵軍官,他對炮兵的消耗是有著深切感受的,每年光是轉運火藥、炮子就是一項不小的開支,特別是在天下人都在關注公孫度軍中火器時,涉及保密工作,其花費的錢糧更是不在少數。
“來,喝點茶水,聽送貨的文吏說,這玩意可以治療水土不服,最合適我們這些到處跑的大頭兵喝!”
杜尚說完,提前手裡的大碗,對著面前的蘇由做出舉杯的動作道。
“嘖嘖,味道雖苦,可嘗過之後卻是別有一番滋味。至於藥效嘛,誰知道呢?”
蘇由接過大碗,咕嚕喝下一大口,砸吧下嘴後,用袖子擦拭著嘴角水漬道。
杜尚同樣灌下一大口茶水,他看著火爐上的鐵鍋,指點著沸騰的茶葉道:
“聽說此物也是來自南方,兒郎們都是當作藥材在用。作戰期間禁止飲酒,此物當作飲品也算不錯。
再說,天氣轉涼,給弟兄們喝點熱乎的總是好的。”
蘇由沒有接話,只是點頭,這些日子他在軍中見聞頗多,從面前這位師弟身上便就學到了許多帶兵用兵的學識,此刻也只當受教。
他的目光轉向帳外,雨滴構成的珠簾外,遠處的塢堡隱隱顯出身形,只是與從前有所不同的是,塢堡旁邊立起來一座高塔。
高塔的形制與此時沙門建造的浮屠有所不同,就是個筆直向上的圓筒建築,光禿禿的,看著就像個指向老天的中指。
對於這座高塔,蘇由等人並不陌生,只因為他們在攻滅豪強之後的第一時間便是拆除地方上的塢堡,利用塢堡的現有石材,修建起眼前這座巍峨高塔。
儘管高塔是經過他們的監督修建而成,可蘇由卻對它的作用不甚清楚,當即用手指點著遠處隱約的高塔道:
“這玩意,是做什麼用的?”
“啊?這就是訊號塔啊!軍中傳訊用的。”
杜尚聞聲,轉過頭朝外邊打望後回道。
“咱們部隊編制太小,你沒有與斥候營接觸過。那幫人手裡的裝備才叫好。幾乎每個小隊都配有望遠鏡,戰場上他們就是利用望遠鏡,靠著手勢、光影、火焰、濃煙來傳遞情報。
訊號塔與之類似,塔上邊有專人值守,利用望遠鏡在各塔之間傳遞訊息,速度遠比快馬迅捷。”
說著杜尚掀開帳簾,指著遠處若隱若現的一個模糊影子道:
“那裡,也有一座訊號塔,正好與咱們面前的這座塔對應,原理就與邊關的烽火差不多。
並且,你看這處塢堡,剩下的建築也都沒有拆毀,將來都是要憑著舊址建設驛站的。往後商旅官吏,都可以在此停駐歇息,官民兩便。”
蘇由在杜尚講述時便就站起身來,朝著其人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的確如杜尚所說,遠方天際線上有座相似高塔,正在閃著點點火光,看著好似繁星。
有過在中央的任職經驗,蘇由對訊號塔的作用體會更深,在他的眼中,這些高塔並不是一座簡單的訊號塔、亦或者供商旅歇息的客棧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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