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聽到沈諾這話，那雙原本如同蒙塵古井般渾濁黯淡的眸子，驟然間迸發出一抹難以置信的光彩！
他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身下的草墊。
“你……你莫要……與我開玩笑……”
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帶著劇烈的喘息，語氣中充滿了渴望，卻又深藏著恐懼——他害怕這僅僅是沈諾出於憐憫而給予的、一觸即碎的虛假希望。
他已經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望了。
“你看我像有閒心跟一個糟老頭子開玩笑的人嗎？”
沈諾眉頭一挑，語氣雖然依舊帶著幾分慣有的戲謔，但眼神卻異常認真而堅定。
“行，還是不行？給我句痛快話！”
黃裳怔怔地看著沈諾，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感慨萬千。
他一生跌宕，位極人臣，也曾縱橫江湖，末了落得如此悽慘境地。
萬萬沒想到，在他山窮水盡、苟延殘喘之時，向他伸出援手的，竟會是隻有數面之緣的沈諾，以及那位素昧平生的南宮問天前輩！
就此含恨而終？
他自然有萬千不甘！
那幽州城二十萬枉死的軍民冤魂，日夜都在他腦海中哀嚎！
那無道昏君與魔頭厲工的滔天罪孽，尚未得到清算！
他若就這般窩囊地死了，這一切血海深仇，豈非真要隨之湮滅於黃土？
沈諾的話，就像在無盡黑暗的深淵裡，為他投下了一根雖細卻堅韌無比的繩索！
不為功名利祿，不為苟活性命！
只為——血債血償！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猛地支撐起黃裳殘破的身軀。
他顫顫巍巍地，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艱難無比地抬起雙手，對著沈諾，做出了一個極其標準而鄭重的抱拳禮。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幾乎抽乾了他所有的精神。
“黃某……殘軀賤命……今後……便……仰仗沈門主了！”
他一字一頓，聲音雖弱，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只要能……報得幽州血仇……便是……當牛做馬……黃某……也絕無……半分怨言！”
沈諾見狀，上前一步，輕輕按住他激動得不住顫抖的肩膀，將他緩緩扶回草墊上。
“我天一門內，不興當牛做馬那一套。”
沈諾語氣平淡卻自有分量。
“等你傷好了，便替我教導幾個不成器的弟子就行！”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而且……門內我還特意為你準備了一份‘驚喜’，想必你會很感興趣。”
黃裳聞言，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與疑惑，不解地看向沈諾。
沈諾也不賣關子，直接解釋道：“前番與青龍會決戰，順手把你們家的那個老冤家——歷無咎，給生擒活捉了。本來想著要是找不到你，就只好把他燒了給你送下去。現在看來，你運氣不錯，這份‘大禮’可以親手簽收了。”
！！！
“歷……歷無咎？！！”
這個名字，如同最烈的火焰，瞬間點燃了黃裳沉寂已久的血液！
那是糾纏了他大半生，與他有著滅門之恨、阻道之仇的生死大敵！
兩百多年的恩怨糾葛，早已刻骨銘心！
巨大的震驚與狂喜，如同海嘯般衝擊著黃裳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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