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心，隨著那單調的鈴聲，一同被吊到了嗓子眼。
……
同一時間，香江，中環。
一座摩天大樓的頂層會議室裡，氣氛莊嚴肅穆。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維多利亞港繁華的景色，無數船隻在湛藍的海面上穿行。
會議室內，一張長達十米的橢圓形會議桌旁，坐著十幾個西裝革履的精英男女。
他們都是“遠東未來集團”的最高層管理者，每個人都掌管著價值數以億計的龐大生意。
而在會議桌的主位上，坐著一個面容儒雅，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
他便是遠東未來集團的董事長，在整個香江都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婁廣成。
此刻，他正聽著財務總監做著本年度的年終總結報告。
“……綜上所述，本年度集團總營收達到三十五億港幣，其中，‘未來可樂’與‘健力寶’兩款飲料，在東南亞市場的佔有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四十。”
“‘任天堂’紅白遊戲機，在歐美市場持續火爆，訂單已經排到了明年年底。至於‘幸福250’摩托車，更是供不應求……”
財務總監的話語中充滿了自豪。
在座的高管們，臉上也都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這份成績單，足以讓任何一家公司傲視群雄。
然而，作為這一切的締造者，婁廣成的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他只是靜靜地聽著，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婁廣成的私人秘書，一位幹練的年輕女子，探進頭來，臉上帶著一絲焦急和猶豫。
婁廣成眉頭微皺。
他開會時，有鐵的紀律，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擾。
秘書顯然也知道這個規矩，但她還是冒著風險進來了，這說明，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處理範圍。
他抬了抬手，示意財務總監暫停。
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門口的秘書。
秘書頂著巨大的壓力，快步走到婁廣成身邊，俯下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急促地說道：“老闆，那部……那部紅色的電話，響了。”
“嗡！”
婁廣成的腦子裡，彷彿有一根弦被猛地撥動了一下。
他那古井無波的眼神，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那部紅色的電話，是他書房裡的一條專線，為了保密，甚至沒有經過集團的總機。
整個集團，除了這位心腹秘書，沒人知道它的存在。
這條線路，也只連線著一個號碼，一個來自遙遠北方的號碼。
婁廣成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這部電話響起的場景，也曾無數次地為此做過準備。
他知道，電話一旦響起，就意味著，那位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年輕人，又有了新的，驚天動地的佈局。
而他，婁廣成，以及他所建立的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都只是那個宏大布局中的一顆棋子。
一顆，心甘情願的棋子。
“會議暫停，所有人，在這裡等我。”
婁廣成猛地站起身，丟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會議室。
留下滿屋子的高管，面面相覷，一臉的震驚和不解。
年終總結會，這是集團一年中最重要，最頂級的會議。
究竟是什麼樣的電話，能讓一向穩如泰山的老闆，如此失態？
甚至不惜中斷會議，親自去接？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猜測中，婁廣成已經快步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並反手鎖上了門。
辦公室最深處的書架旁，一部紅色的電話機，正在不知疲倦地響著。
婁廣成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在鈴聲響到第九下的時候，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後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拿起了話筒。
“喂，您好。”他的聲音，沒有了在會議室裡的威嚴和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恭敬和謙卑。
“你好，是婁廣成先生嗎？”聽筒裡傳來一個沉穩的，帶著北方口音的男聲。
不是那個年輕人的聲音。
婁廣成心中微微一動，但語氣依舊恭敬：“我是，請問您是？”
“我們是……白先生介紹的。”對方似乎在斟酌用詞，“我們這邊有一份裝置採購清單，需要你幫忙處理。”
白先生！
聽到這三個字，婁廣成瞬間明白了。
這是自己人。
“您請說，需要什麼裝置，什麼型號，什麼數量，要送到哪裡？”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進入了工作狀態。
“清單很長，我念給你聽，你記一下。”
“好的，您稍等。”
婁廣成迅速拉開抽屜，拿出紙筆，神情專注到了極點。
“德國海德堡，KL-110型精密塗布機，兩臺。”
“日本索尼，J-2型磁頭繞線機，二十臺。”
“美國杜邦，MY-P3型聚酯薄膜生產線，一條。”
“……”
馬宏圖的聲音，透過越洋電纜，清晰地傳到了婁廣成的耳朵裡。
他念得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婁廣成的心中炸響。
他雖然不是純粹的技術專家，但執掌遠東集團多年，對世界前沿的工業裝置瞭如指掌。
馬宏圖念出的這些裝置，任何一件，都是當今世界上最頂尖，最精密的裝置！
婁廣成一邊飛速地記錄著，一邊心潮澎湃。
他知道，那位白先生，又要幹大事了！
而且，這一次的動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
“……暫時就這些，能辦到嗎？”馬宏圖唸完了長長的清單，最後問道。
“沒問題！”婁廣成斬釘截鐵地回答，“請放心，三個月內，所有裝置，保證會用最安全，最穩妥的方式，送到你們指定的地點。請把地址告訴我。”
“地址……京城，南苑倉庫區，甲字17號。”
“好的，我記下了。”婁廣成鄭重地寫下地址，“請問，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和旁邊的人商量。
隨後，馬宏圖的聲音再次響起：“資金方面……”
婁廣成不等他說完，立刻介面道：“白先生早有交代，所有費用，由我這邊全權負責，你們不需要操心。”
“好，那就多謝了。”
“您客氣了，能為白先生做事，是我的榮幸。”
電話結束通話。
婁廣成握著聽筒，久久沒有放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記錄下的那份清單上。
良久，他放下電話，按下了內線。
“琳達，進來。”
秘書琳達推門而入，看到老闆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心中不由得一緊。
“老闆，有什麼吩咐？”
婁廣成將那張寫滿裝置清單的紙，推到她面前。
“琳達，放下你手上所有的工作，包括我的全部日程安排。”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動用集團所有的資源，所有的渠道，不管花多少錢，用什麼方法，一個月內，把這張單子上的所有東西，一樣不差地，給我送到這個地址。”
“記住，是所有！”
琳達看著那張清單，只掃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以她的專業素養，自然認得其中幾樣裝置的敏感性。
“老闆，這……這裡面有幾樣東西，在巴黎統籌委員會的禁運名單上，恐怕……”
“沒有恐怕！”婁廣成打斷了她的話，眼神銳利如刀，“我不管什麼原因，我只要結果！如果常規渠道走不通，就去找人找渠道！告訴他們，價格隨便開，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快！”
“這件事，你親自負責，直接向我彙報。辦好了，你就是遠東集團的下一任執行總裁。”
“如果辦砸了……”
婁廣成沒有說下去，但琳達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刺骨的寒意。
她知道，辦砸了，她可能就得去維多利亞港裡餵魚了。
“是！老闆！我保證完成任務！”琳達挺直了身體，大聲應道。
她收起那張薄薄的紙，那張此刻在她手中重如千鈞的紙，轉身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