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小兒子能不能兌現承諾,他的話都給家裡帶來了無盡的希望。
“嫂嫂,你太瘦了,今天必須吃兩碗飯,兩條魚。”
蘇硯說罷才端起飯碗,家裡調味料只有鹽巴,為了降低魚腥味,他颳去了魚腹黑膜,抽出了魚線,還用熱水清洗了外表。
母親看到蘇硯如此懂事,被感動的老淚縱橫。
養了多年的小兒子終於得到了回報,感覺他就是把甕底下的銅板都花了也值了,大不了以後再賺。
飯後又給父親的牌位上香,連說列祖列宗保佑,生活終於有了奔頭。
蘇硯感覺有些可笑,蘇家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靈,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爺爺把孤兒寡母趕到這棟破宅子裡自生自滅。
趙玉嵐失去了收拾餐桌,刷碗的資格,整個人都變得手足無措,甚至都一度懷疑叔叔得了發燒後遺症。卻又盼著後遺症能伴隨叔叔終身,那樣或許就不用捱打,也能吃上飽飯了。
這一晚,大家睡得都不踏實。
母親擔心這是醒來就會破碎的夢,嫂嫂害怕明天被小叔子賣到窯子裡,蘇硯則擔心關在雞籠裡的叢林貓逃之夭夭。
天剛亮,三人就醒了,都頂著黑眼圈。吃了母親熱好的剩飯剩菜,蘇硯拎著雞籠和三條大魚,喊上擔驚受怕的趙玉嵐出發了。
一路上,趙玉嵐都跟在蘇硯身後,發現他走的是前往平安鎮的路,才暗暗鬆了口氣。
那裡沒窯子也沒人牙子,她也熟悉地形,蘇硯若有歹心就奪路而逃。想到米粥燉魚,又不禁暗暗期盼,難道叔叔真的變好了?
平安鎮是附近幾個村子唯一的鎮子,離石泉村差不多十里地。
兩人步行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集市上人頭攢動,叫賣聲不絕於耳,包子攤的籠屜冒著熱氣,濃郁的香味兒在空氣中飄散。
臨近年關,集市上多了不少前來販魚的村民,價格從每斤十文到二十文不等,其中一條金鱗鯉的售價更是高達每斤百文,看的周圍的人直眼饞。
這條魚少說也有五斤,換成錢能買將近兩百斤粟米。
蘇硯和趙玉嵐尋了個不礙事的地方,擺上了貨品。
人來人往,除了偶有行人對雞籠裡的東西好奇,細細打量兩眼,卻沒有問價的意思。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趙玉嵐有些緊張,雙手不安分的攪動著,這段時間的毆打讓她有些自閉,面對陌生人更是恐慌不已。以往陪著婆婆來鎮上賣乾柴,都是她討價還價。
也幸虧沒人問價,不然她都不知如何是好。
“嫂嫂,我喲呵兩聲,你別害怕。”
蘇硯清了清嗓子,喊道:“正宗清溪河野生大魚,昨晚剛捕的。活蹦亂跳的麻狸子,僅此一隻,手快有手慢無啦。”
趙玉嵐被驚的目瞪口呆,叔叔這套說辭比經商多年的攤販說的都利索。難道他的發燒後遺症又嚴重了?
話音落下,攤子面前便多了幾位穿著考究的男男女女。
“後生,這魚怎麼賣啊?”
一位老婦人翻看著魚兒,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的確挺新鮮。
蘇硯微笑道:“大娘,市價,每斤十二文。”
“價格倒是公道!”
老婦人點了點頭,說道:“算上這隻麻狸子,我給你一貫錢。”
“竹竿兒劉,大過年的你連莊戶的辛苦錢都坑,真不怕遭報應啊!”
譏笑聲傳來,一位模樣富態,穿著華麗的中年男子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他身後的老管家佝僂著腰,手裡拎著條售價不菲的金鱗鯉。
竹竿兒劉連忙起身施禮,訕笑道:“張員外爺說笑了,我只是跟他開個玩笑。”
“去去去,少在這裡油嘴滑舌。”
張員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將圍觀者趕走,盯著雞籠裡的叢林貓,越看越喜歡。
上個月,他納了第五房小妾,寶貝女兒感覺他對不起過世的孃親,一氣之下從城裡搬到了平安鎮。前幾次登門道歉無功而返,想到女兒喜歡寵物,也生出了購買之心。
“小夥子,這麻狸子從哪抓的?”
趙玉嵐往蘇硯身後躲了躲,這要是問他,他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蘇硯躬身施禮,解釋道:“張員外,這是我昨晚在山上抓到的,想拿到鎮上換些錢,買些米麵糧油,讓家人過個好年。”
張員外打量著蘇硯,“你能追上麻狸子?”
蘇硯將來龍去脈如實告知,未有任何隱瞞。
“怪不得能被你抓住,還真是隻小饞貓。”
張員外沒想到蘇硯如此坦誠,感慨過後詢問道:“想要多少錢?”
“張員外,我不知道值多少錢,您給個價便是。”
張員外感覺面前的年輕人挺有意思,笑道:“不怕我坑你?”
蘇硯道:“員外爺若有此意,就不會提醒晚輩了。”
“哈哈哈,你這後生觀察的倒是仔細。”
張員外大笑幾聲,找管家要了三兩碎銀子遞過去,“把這幾條魚也給我帶上。”
滿臉驚喜的蘇硯手腳麻利的將雞籠連帶著凍魚遞給了管家,“大叔,麻狸子早上餵過了,串魚的麻繩很結實。”
管家連忙道謝,沙啞道:“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等下給你把籠子送過來。”
“不用了大叔,雞籠是我孃親和嫂嫂編的,值不了幾個錢,員外爺給了三兩銀子已經是意料之外了。”
蘇硯可不想因為這點東西,得罪這位出手闊綽的貴客。
正準備離開的張員外忽的轉過頭,“老馬,再給他拿一百文。”
蘇硯正色道:“張員外,晚輩雖是莊戶,卻也知道做人要言而有信。”
“真不要?”
張員外看他神色如常,不像裝的,望著衣服上打滿補丁的趙玉嵐,“一百文錢能買六尺麻布,可以能給你的女人做一套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