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泰山城外千樹夭桃灼灼其華,林風裹著狐裘獨坐軒窗之下,周身寒意卻似九幽寒泉浸透骨髓。
“嗤——“
一蓬瘀血濺上青紗帳,林風扶著紫檀榻踉蹌起身,嗅著龍涎香裡纏著的鐵鏽味。
此刻任他暗催內勁,丹田竟似三載大旱的涸澤,龜裂土皮下蟄伏著萬千毒蟻,啃得四肢百骸刺痛難當,半點內力都提不起來……
原道是此番那斷碑崖的奇遇,是上天賜予林家、賜予他林風的崛起之機。
誰料到竟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絕殺!換來的,是他丹田盡碎、武功盡廢、身份隕落……
雕花窗欞投下半痕殘陽,正映著案頭將燼的紅燭。林風望著燭淚在青銅燭臺上凝成血珀,忽聽得簷角鐵馬叮咚亂響。
三日前,那場變故來得著實蹊蹺,那兩名蒙面客掌風看似是雲龍幫“驚濤十二疊“獨門勁力。
為首那人左臂翻卷處,寒芒乍現時分明是神針宗“子午透骨釘“幽光,偏生右臂玄色衣袖裂開寸許,火光裡赫然蜿蜒著鬼王山獨有的青鱗刺青——
磷粉描就的九首毒蟒正吞吐信子,暗紅蛇目竟隨氣血流轉明滅如活物。
窗欞外傳來小桃紅碎步聲,這總角丫頭捧來藥盞時,指尖都在發顫。
世人皆道泰垠堡少主十六歲便摘得武林新秀榜魁首,殊不知這百年世家暗潮洶湧,天妒英才。林家自前朝開派以來傳至第七代已漸式微,雖仍有半步人仙林錚坐鎮,實則各房長老早已心懷鬼胎,族中更是青黃不接……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江湖中人,本就爭強好勝,為名利所驅。值此泰山城主更替之際,泰垠堡、巨龍幫、神箭門、神針宗、鬼王山、雲龍幫、大鈞劍派這七大門派明裡論劍較技,暗處卻將各家密探化作春燕,銜著江湖傳聞的泥丸在茶坊酒肆間築巢。
就在林風即將為家族爭榮之際,一場陰謀悄然鋪開。此舉表面為城主之位勾心鬥角,實則欲探三十六路《清心劍典》是否藏於林家。一旦訊息確鑿,林家恐遭滅門之禍。
“少爺,堡主說......“小丫鬟話音未落,林風已擺手打斷。他盯著那抹殘紅在墨色湯藥裡浮沉,他知父親怕是定已將歷代先祖手札翻出火星。
更漏聲裡,城西譙樓忽傳暮鼓。躊躇間,林風忽然想起月前在斷碑崖見著的無名劍痕……
那日他本為追查巨龍幫私運火器,卻在摩崖石刻間驚鴻一瞥,劍氣縱橫處,竟與傳聞中《清心劍典》的“明月松間”一式神韻暗合!
如今想來,崖邊新土下那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氣,絕非尋常走獸所能留下。
只是《清心劍典》的下落本就撲朔迷離,更遑論這經脈盡斷的傷勢。
林風苦笑一聲,他的指尖撫過案上斷成兩截的碧玉簫,這是三日前擋下那記透骨釘時碎裂的。簫管裂痕處隱約可見鎏金小篆,正是林家祖訓“守靜致虛“四字。昔日秦州天驕的傲氣,如今倒比案頭殘燭還要黯淡三分。
夜色漸濃時,地牢深處忽起騷動。看守弟子連滾帶爬來報,說那鬼王山探子屍骨竟化作一灘黑水,白骨堆中赫然現出半枚雲龍紋青銅令。
幾乎同時,城西雲龍幫禁地深處。
血池翻湧,一張溼漉漉的人皮面具浮出水面。
劉飛鵬跪在池邊,眼中閃著貪婪與狠戾:“林家小兒既除,明日便將《星樞圖》殘片散入江湖!”
池水盪漾,面具被無形之力翻轉過來——
那五官輪廓,竟與泰垠堡二長老林震東有八分相似!
林風強撐病體撫過令牌,在寒玉床上輾轉。丹田處寒氣遊走,恍惚間見青衣女子踏月而來。其足下龜蛇虛影吞吐星芒,袖口七星恰與藏書樓星圖對應。龍鬚處暗藏倒刺險些劃破手指——
這般精巧機關,非神機門莫屬。
正自沉吟間,忽覺膻中穴刺痛如錐。抬頭望見月下立著個青衣女子,足下龜蛇虛影吞吐星芒,袖口七星流轉,竟與藏書閣頂那幅巨大的《渾天星斗圖》遙相呼應!
“七日之期,已過其半。”
女子聲若清泉擊石,玉指輕點向他“膻中穴“,劇痛中浮現幻象:泰嶽之巔雷雲密佈,青銅巨門緩緩開啟,門縫中伸出只佈滿星紋的手……
“呃!”劇痛錐心!
“你是誰?”
林風眼前幻象陡然再現:
巍巍泰嶽之巔,雷雲如墨海翻騰,一座接天連地的青銅巨門轟然裂開一線,門縫中探出的巨手,面板上赫然佈滿流動的星辰紋路!
幻象破碎,林風冷汗涔涔。
“吾乃娑竭羅瞳器魂青伶。”
女子話音未落,三隻鎏金木匣已浮於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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