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那僅存的獨目,在封禪臺慘淡月光下燃著非人的幽綠,貪婪與怨毒凝成實質,死死鎖住任玄手中那捲染血的殘頁!劍鋒撕裂夜風,帶著同歸於盡的癲狂劈落!
“鐺——!”
火星炸裂!驚鴻槍如蟄龍抬頭,精準格開這奪命一劍!巨力順著槍桿傳來,任玄踉蹌後退,臟腑劇痛翻湧,一口腥甜湧至喉頭又被他死死嚥下。
數日燃命奔襲、泰山地宮死斗的重創,此刻如跗骨之蛆猛烈反噬。
林風一劍落空,枯槁身軀竟爆發出不合常理的迅疾,僅剩的左手如鬼爪般探出,直抓那染血殘頁!指尖黑氣繚繞,腥風撲鼻!
“滾開!”
任玄怒喝,槍隨身走,一式“驚鴻掠影”,灰白槍芒如電刺向林風咽喉!
他重傷難支,槍勢卻依舊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慘烈!
林風怪叫一聲,竟不閃不避,任由槍尖擦著脖頸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烏黑血液飆濺!
那鬼爪般的左手,已觸到殘頁邊緣!
“嗤——!”
一道冰寒刺骨的劍氣,毫無徵兆地自側方襲來!
劍氣未至,林風探出的左臂連同肩頭,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幽藍冰晶!動作驟然僵直!
趙嫣的身影如踏月而來的寒霜仙子,飄然落在任玄身側,素手一引,那捲染血的殘頁已被一股柔勁捲回她手中。
她面如冰玉,眸中寒意更甚萬載玄冰,冷冷掃過被凍住半邊身子的林風:“行屍走肉,也敢逞兇?”
林風被冰封的獨目劇烈轉動,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似憤怒,似不甘,更似一種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的絕望。他殘軀猛地一震,幽藍冰晶寸寸龜裂,竟強行掙脫!
但趙嫣那蘊含玄冰魄本源的一擊,已重創其邪異本源,他怨毒地瞪了兩人一眼,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鬼影,朝著山下松林深處倉惶遁去,轉瞬消失無蹤。
“追!”任玄強提真氣欲追。
“窮寇莫追。”
趙嫣玉手輕按任玄臂膀,一股清涼卻磅礴的寒流湧入他幾近枯竭的經脈,暫時壓下翻騰的冰火劇毒。
“你傷勢太重。他背後之人既已浮出水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她低頭,目光落在手中那捲浸透喬誼鮮血、邊緣焦黑的殘頁上,冰封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凝重。
“此物…與那‘天’字令牌,恐怕才是關鍵。”
兩人不敢久留,攜了喬誼遺體與兩名丐幫弟子的屍身,尋了泰山深處一處隱秘山洞安置。
洞內篝火噼啪,映照著趙嫣蒼白而專注的側臉。
她小心翼翼地展開那殘破書頁。
材質非紙非帛,堅韌異常,似某種異獸皮鞣製,觸手冰涼。
墨跡已大半被血汙和焦痕掩蓋,字跡古樸,斷斷續續。
任玄盤膝調息,壓制傷勢,目光卻始終未曾離開趙嫣。
只見她秀眉微蹙,指尖凝聚起一絲極精純的玄冰寒氣,小心翼翼地拂過殘頁焦黑邊緣。寒氣過處,焦痕竟如活物般微微卷曲褪去些許,露出下方更深層的墨色小字!
趙嫣眸光一凝,冰魄之力運轉更疾,小心翼翼地剝離著掩蓋真相的汙穢。
火光跳躍下,一段塵封的秘辛,帶著令人心悸的寒意,緩緩顯露:
“…風逍,妾身負奼女之血,此生難逃宿命糾纏…然所憂者,非己身,實乃我兒…及這芸芸眾生…”
“…那‘天’之影,始終盤桓於九幽之上…卞郎…唉,卞郎他…終是未能守住本心…墜入魔道,甘為爪牙…”
“…雷應符、林風之流,不過是他掌中傀儡,用以攪亂風雲,遮蔽‘天’目…其真正所圖,乃是借萬靈之血,沖垮青陽派鎮守九天峰的‘地零界’封印!”
“…泰山封禪臺下,留有他早年埋下的‘引子’…若見祭壇骸骨…若聞‘天’字令牌…速離!速往竼河!阻止血祭!否則…地門一開,地零傾覆…萬劫…不復…”
落款處,是一個清麗卻帶著無盡哀婉與決絕的名字——
司徒瓊音!
“司徒…瓊音?!”任玄如遭雷擊,猛地站起,牽動傷勢,一陣劇烈咳嗽,嘴角溢位黑血。
他死死盯著那個名字,眼中翻湧著驚濤駭浪!
“祖母…是祖母的手書!”他猛地想起狄山古墓冰棺中那個與趙嫣一模一樣的女子——郗婭!任風逍贈愛妻郗婭!
那眼前這司徒瓊音…父親任賢君…這混亂的血脈糾葛讓他頭痛欲裂,但更讓他遍體生寒的是日記中那石破天驚的揭露!
雷應符、林風,不過是棋子!
幕後真正的黑手,竟是…簡琩!鬼王山山主簡琩!那個在武林中一向以亦正亦邪、深居簡出面目示人的簡琩!
其目的,竟是開啟“地門”,釋放“地零界”!
而開啟的關鍵,是竼河血祭!
“簡琩…血祭…竼河!”任玄眼中瞬間佈滿血絲,一股冰冷的恐懼與滔天的憤怒攫住了他!
他猛地看向趙嫣手中那枚從地宮祭壇得來的黑色“天”字令牌,又想起雷應符臨死前那怨毒的狂笑——真正的‘天’就要來了!
“走!”任玄一把抓起驚鴻槍,槍尖因激盪的真氣而嗡鳴不止,“去竼河!絕不能讓他得逞!”
趙嫣默默收起殘頁與令牌,冰魄之力流轉周身,將因強行剝離殘頁汙穢而略顯紊亂的氣息壓下。
她看向任玄,那雙冰封的眸子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刻骨的憂慮:“你……”
“死不了!”任玄斬釘截鐵,打斷了她的話,眼中燃燒著近乎瘋狂的火焰。
“縱是爬,也要爬到竼河!”他率先衝出山洞,身影沒入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朝著竼河方向,疾掠而去!趙嫣白衣一閃,緊隨其後,寒意凜冽如刀。
竼河,濁浪滔滔,蜿蜒如匍匐在大地上的黃龍。兩岸原本是肥沃的沖積平原,此刻卻籠罩在末日般的絕望之中。
黑壓壓的人潮,漫山遍野,如同遷徙的蟻群,卻又死寂得可怕。那是十萬計的流民!
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男女老少皆有。
他們眼神空洞,動作僵硬,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的木偶,一步步、麻木地朝著奔湧的渾濁河水走去。
哭聲、喊聲、哀求聲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以及河水嗚咽的悲鳴。
河岸高處,一座臨時搭建的黑色法壇森然矗立。法壇之上,一人負手而立。
不再是往日那身亦正亦邪的寬袍,而是一襲繡滿扭曲符文的暗紫色長袍,邊緣流淌著如活物般的幽光。
長髮披散,面容依舊帶著幾分昔日的輪廓,但那雙眼睛,卻徹底化作了兩潭深不見底、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洞!
周身繚繞著如有實質的粘稠黑氣,散發著令人靈魂顫慄的陰冷與邪異——正是撕下所有偽裝的鬼王山山主,簡琩!
他俯視著腳下如螻蟻般走向毀滅的流民,臉上沒有任何悲憫,只有一種近乎神祗般的冷漠與掌控一切的殘酷。
他緩緩抬起枯瘦如鬼爪的右手,五指張開,對著下方洶湧的人潮,口中唸誦著古老而褻瀆的音節。
隨著那詭譎的音節響起,一股無形的、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邪異精神力量,如同無形的潮汐,瞬間覆蓋了整個河岸!
那些眼神空洞的流民,身體猛地一震,臉上最後一絲掙扎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狂熱的、獻祭般的虔誠!
他們開始奔跑,爭先恐後,如同撲火的飛蛾,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嚎,瘋狂地衝向渾濁的竼河!
“噗通!噗通!噗通!”
落水聲密集如雨!無數身影瞬間被渾濁的浪濤吞沒!
河面上,掙扎的手臂、絕望的頭顱沉浮,旋即被洶湧的河水捲走,消失不見。
濃烈的血腥味沖天而起,迅速瀰漫開來,將原本河水的土腥氣徹底掩蓋!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投入河中,那原本渾濁腥黃的河水,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化!
血色在河中暈染、沉澱…河水本身,卻變得越來越清澈!如同被無數生命強行洗刷、淨化!
不過盞茶功夫,整條奔騰的竼河,竟變得清澈見底!河床下的卵石、水草清晰可見!
而在那清澈得詭異的河底中央,一片巨大的陰影,伴隨著沉悶如巨獸心跳般的“隆隆”聲,緩緩升起!
水流被無形的力量排開,泥沙翻滾,一座龐大無比、覆蓋著厚厚青苔與古老銅鏽的青銅祭臺,破開河床,顯露崢嶸!
祭臺造型猙獰古樸,佈滿無法理解的扭曲符文,中央一個巨大的凹槽,形狀赫然與任玄手中的“天”字令牌一模一樣!一股蒼茫、洪荒、帶著無盡毀滅氣息的威壓,自祭臺瀰漫開來!
“轟隆隆——!!!”
與此同時,極西之地,九天峰方向,傳來一陣陣沉悶而宏大的轟鳴!整個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彷彿有什麼亙古長存的龐然巨物,正在地底深處甦醒,瘋狂地撞擊著束縛它的牢籠!
肉眼可見的,九天峰上空,那常年籠罩、被武林中人視為聖地的七彩氤氳霞光,此刻劇烈地扭曲、震盪,一道道猙獰的黑色裂紋,如同蛛網般在霞光屏障上飛速蔓延、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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