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下還得親自出面,否則這群孽徒怕是要鬧到天翻地覆。”
通天教主自雲榻翩然落地,衣袂翻飛間不染纖塵。他眉目如畫卻隱含怒意,青衫微皺,舉目環視周遭一圈,聲若洪鐘道:
“爾等好大的膽子!若非此處乃本座道場,今日定叫你們灰飛煙滅!”
“當真以為本座不存在麼?竟敢在本座眼皮底下如此放肆!”
通天教主目光掃過那些肢體殘缺的弟子碎塊,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對石元的讚賞,轉瞬即逝的讚許很快被慍怒取代。
磅礴的聖人威壓如淵似海,自九天傾瀉而下,將石元、金靈聖母及多寶道人籠罩其中。
“拜見師尊(師祖)!!”
三人察覺到通天教主降臨的剎那,立即五體投地行叩拜大禮。
方才還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多寶道人,此刻在通天教主面前瞬間收斂所有鋒芒,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師尊.......弟子只是......”
多寶道人剛要開口辯解,話未出口便被通天教主冷聲打斷。
“無需贅言,在本座面前,何須矯飾?一切自有定數。”
石元與金靈聖母交換了個眼神,眼底皆浮現出戲謔之色——聖人神目如電,洞悉過去未來,多寶道人心中那點彎彎繞繞,又豈能瞞得過通天教主?
妄圖在聖人面前耍弄心機,簡直是自取其辱。
多寶道人尷尬地乾笑兩聲,拱手垂首,識趣地閉緊嘴巴靜待發落。
通天教主目光在多寶道人身上停留片刻,轉而向石元與金靈聖母解釋道:
“石元,莫要怪你多寶師伯處處針對於你。他所修習的唯我獨尊之道,本就容不得他人僭越,並非刻意與你為難。”
通天教主決定藉此機會化解矛盾——若放任這位繼承人與首席大弟子日後針鋒相對,截教內部恐生嫌隙。
在他看來,多寶與石元俱是截教未來棟樑,若因誤會反目,實乃天大憾事。
聽聞此言,石元與金靈聖母心中的芥蒂頓時消弭大半。
其實石元早有預料:多寶道人雖偶有城府,但對同門向來重情重義。這也解釋了為何聽聞截教弟子聲稱受多寶指使時,他會流露出詫異神情。
通天教主捻鬚沉吟,半晌後開口道:
“其實此事化解之道頗為簡單。”
“多寶,自今日起,你可在截教之外另立道統傳承,開創自家宗門。但需謹記,你並非脫離截教,仍是本座座下大弟子。”
通天教主為多寶道人指明解決路徑。
“自立宗門??”
此言一出,多寶道人與石元俱是沉默不語。
這般雷厲風行的決斷方式,倒當真符合通天教主的行事風格。
既然多寶道人的權威地位與石元崛起產生衝突,索性另起爐灶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既保全了多寶道人的顏面,又確保截教氣運依舊籠罩其身。
“弟子領命。”多寶道人遲疑片刻,終是躬身應諾。
看似簡單的安排,實則暗藏玄機。多寶道人深知,開創宗門絕非易事,不僅需要漫長時間積澱,更需周全謀劃各方關係。
石元卻敏銳地捕捉到其中機遇,眉峰微蹙陷入沉思。
誰言多寶道人缺乏創教才能?日後他建立大乘佛教,甚至令西方二聖都不得不退讓三分的輝煌成就,便是明證。
若能在此時埋下伏筆......石元心中謀算翻湧。
譬如搶先創立“大乘佛教”名號——待西方教意圖重建佛門體系時,目睹名號已被佔據,豈不要俯首稱臣?
要知道,若非西方二聖以多寶道人的“唯我獨尊”理念設局,佛門正統本該由多寶道人傳承。
倘若這位“大乘佛教之主”根本不懼西方二聖的算計呢?
通天教主目光掠過石元,瞧見那抹悄然上揚的唇角,心底泛起幾分疑惑。
這小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咳咳。”
石元輕咳兩聲掩飾笑意,轉頭朝向多寶道人:“大師伯,依我看這截教繼承之位,還是您來坐更妥當。”
“您身為截教大師兄,德高望重。這另立宗門之事,交給晚輩去辦即可。”
多寶道人聞言慌忙擺手,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師侄說笑了!你能引動截教根本道義,當仁不讓該由你繼承道統。況且師尊法旨,豈敢違逆?”
他背脊隱隱發涼,方才那一番交鋒,著實令他對石元改觀不少。
眼前這人族小輩,不僅修為深不可測,渾身上下籠罩著層層迷霧,更兼心思縝密令人難測。
事出反常必有妖——石元放著現成的道統傳承不要,偏要另起爐灶,莫非是覺得師尊的安排不夠分量?
“不不不,還是大師伯您來繼承為好。”
“弟子萬萬不敢......”多寶道人偷瞄通天教主神色,連連搖頭。
求您了別再推辭!這般推讓,待會兒師尊怕是要雷霆震怒!
果然,通天教主見二人推三阻四,似是對傳承之位不屑一顧,頓時勃然大怒:
“你二人......”
正當眾人以為即將遭受斥責時,通天教主卻驀然長嘆一聲,沉聲道:“罷了!多寶,你去禁閉十二萬年,此事就此揭過。”
“弟子遵命!”多寶道人不敢辯駁,只得黯然領罰。
所謂禁閉十二萬年,實則為一個元會時長。此乃與尋常閉關大相徑庭的懲戒——
閉關十二萬載,於他們而言不過彈指光陰,修煉時日流轉全憑心意掌控。
而禁閉元會,則是被囚禁於混沌未開的漆黑虛空,既無靈氣滋養,亦無歲月概念,唯有無盡黑暗與孤寂相伴。道心稍有不堅者,恐要淪陷瘋魔。
石元聞言,脊背瞬間竄起一股寒意。
旋即通天教主袖袍翻卷,三枚玉符凌空浮現,每枚符籙上都縈繞著一縷微弱真靈。
“石元,虯首仙等三人乃吾隨身七大弟子,今日暫且饒他們性命。”
“雖肉身崩毀修為盡失,但此等懲戒已算恰如其分,此事便不再追究。”
通天教主淡然道來。
石元對此毫不意外——聖人親傳的隨侍仙修,豈會沒有保命底牌?他微微頷首表示認可,總不能當著聖人面強奪玉符行誅殺之事。
“師尊,三位師弟皆因晚輩牽連至此,不如交由弟子為他們重鑄肉身。”多寶道人適時進言。
“嗯?也罷。”
通天教主唇角微揚,將三枚玉符拋向多寶道人。
橫豎多寶道人需在禁閉中思過十二萬年,分派此事權作懲戒磨鍊。
石元眉梢輕挑,眼底閃過一絲諷意。
都說多寶道人表裡不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哪裡是懲戒?分明是將虯首仙三人一併拖入漫長禁閉!沒有靈氣滋養的虛空囚牢,待三人重獲自由時,依舊會是修為盡失的凡俗之軀。
洪荒世界兇險密佈,以他們殘弱之軀行走世間,稍有不慎觸發殺劫隕落道消,豈非順理成章?
石元與多寶道人目光交匯,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換了個眼神,旋即默契地相視一笑。
“石元,待你突破太乙境界,再來見我。”
通天教主留下這句叮囑,便轉身化作流光遁入碧遊宮。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