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背面,則是一個古樸蒼勁的“斬”字!
這塊令牌出現的瞬間,彷彿連灼熱的空氣都為之一凝。
神龍冷少的目光在觸及令牌的剎那,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
他臉上的倨傲、眼中的陰鷙、甚至那點掌控全域性的得意,瞬間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掩飾的、深入骨髓的震驚與駭然。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傾,死死盯著那塊令牌,彷彿要將它烙印進靈魂深處,
“這,這是?”
他失聲驚呼,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尖銳扭曲,
“破天令?!族長親賜的破天令?!”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作為神龍家族的核心成員,他太清楚這塊令牌的分量了。
這是族長斬破天親手所鑄,僅有三塊!
持此令者,如族長親臨!
在神龍家族內部,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
數十年來,家族中只流傳著神武軍曾因一次重大危機動用過其中一塊的傳說,其餘兩塊早已下落不明,被視為家族的至高信物,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眼前這人……竟然手持第二塊?!
冷汗瞬間浸透了冷少內襯的衣衫。
他之前所有的猜測、所有的疑慮、所有的倨傲,在這一刻都被這塊令牌砸得粉碎,能持有此令者,與族長的關係絕非尋常,他剛才的所作所為,簡直是在找死!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他猛地從白駝背上滾落下來,動作狼狽不堪,甚至顧不上拍打沾滿沙塵的白袍,踉蹌著幾步衝到易雲面前,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深深彎下了他那一直高昂的頭顱,幾乎要匍匐在地!
“是冷少有眼無珠,冒犯了尊駕!=萬死難辭其咎!”
他的聲音充滿了惶恐與顫抖,之前的威風蕩然無存,只剩下卑微的請罪,
“請……請尊駕恕罪!”
他猛地轉身,對著身後那些同樣被這變故驚呆的城防軍和家族武士,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都變了調:
“撤!全都給我撤開!收起武器!
立刻解除戒嚴!放行!
讓尊駕和天工一族的朋友們通行!任何人不得阻攔!!!”
命令下達,如同滾石落水,包圍圈瞬間如同潮水般向後退去,刀槍入鞘,弓弩垂下,所有士兵武士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讓開了一條寬闊的通道。
緊張的氣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消散,只剩下瀰漫的震驚和死寂。
易雲面無表情地收回令牌,彷彿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不再看匍匐在地的冷少一眼,對著墨宏和天工族人微微頷首:“走吧。”
一行人沉默地穿過讓開的通道,在無數道複雜目光的注視下,緩緩離開了金字塔區域,往土城門口走去,眾人慢慢進入茫茫無際的熱砂荒漠。
金色的沙丘在烈日下起伏延綿,如同凝固的金色海浪。
神龍冷少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直到易雲他們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沙丘盡頭,他才彷彿如夢初醒,猛地翻身上駝,不顧一切地策駝追了上去。
在遠離了人群視線的一片巨大沙丘背風處,冷少終於追上了隊伍。
他跳下駝背,快步走到易雲身邊,臉上依舊殘留著驚魂未定的蒼白和深深的敬畏。
易雲停下腳步,看著這位年輕卻已顯露出權力燻心苗頭的城主,平靜地問道:
“現在,神龍家族之主,還是斬破天嗎?”
冷少聞言,身體猛地一僵。
他沉默了很久,彷彿在咀嚼著這個問題的沉重。
最終,他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複雜難明的情緒,有忠誠,有迷茫,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當然!在我心中,神龍家族的族長,永遠只有一位,那就是破天族長!”
易雲的目光深邃如海,彷彿看透了他話語背後的無奈與掙扎。
他微微嘆息一聲,語氣帶著一絲瞭然:
“看來……是‘和尚’出現了?”
冷少渾身劇震!
他猛地抬頭看向易雲,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不是因為對方猜到了什麼,而是因為對方竟然如此直白地、如此準確地叫出了那個連家族內部都諱莫如深的代稱!
這絕非僅僅是認識族長那麼簡單!
他嘴唇哆嗦著,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眼神中充滿了掙扎和恐懼。
最終,在易雲那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視下,他如同洩了氣的皮球,極其艱難地、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幾乎聽不見的、帶著無盡苦澀的回應:
“嗯……”
這一聲“嗯”,彷彿耗盡了冷少所有的力氣。
他不敢再看易雲,深深低下頭,如同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易雲沒有再追問,也沒有任何責備。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冷少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難以言說的東西——有對斬破天的關切,有對神龍家族現狀的憂慮,也有對眼前這個被捲入漩渦的年輕人的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滿。
“好自為之。”
易雲留下這四個字,聲音平靜無波,卻重若千鈞。
隨即,他不再停留,轉身走向在遠處沙丘上等待的天工族人。
霜芷的身影如同冰雪精靈般緊隨其後,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神龍冷少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的沙丘背陰處,望著那支在漫天黃沙中漸行漸遠、最終化作一串小黑點的隊伍,久久沒有動彈。
烈日灼烤著他的脊背,風沙拍打著他的衣袍,他臉上的表情複雜難明,有後怕,有茫然,更有一絲被那四個字深深刺中的、難以言喻的沉重。
而此刻,易雲一行人已徹底融入了熱砂荒漠那無邊無際的金色海洋之中。
身後那座象徵著權力與禁錮的土城,連同那場短暫而激烈的風波,都被遠遠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