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嗓音透過門板傳出,像冰鎮過的手術刀。
陽光房內的景象讓李雲鵬瞳孔微縮。
這哪裡是辦公室,分明是個尖端實驗室。
牆角立著進口的神經電生理監測儀,操作檯上擺滿自制器械,
牆上貼滿腦部解剖圖,每張都用紅筆標註著密密麻麻的筆記。
中央的無影燈下,一個穿洗手服的背影正在收拾器械,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拆卸著某種微型電極陣列。
“羅醫生。“
王來好輕咳一聲,
“這位是...“
“李雲鵬院長。“
羅峰頭也不回,酒精棉球擦拭著骨鑽上的血跡,
“1958年生,軍醫大學首批神經外科碩士,曾經期間創下連續72小時手術記錄。“
他轉身,露出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
“您右肩胛骨裡還有塊彈片沒取出來,陰雨天會疼。“
李雲鵬的軍姿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這個年輕人說話時眼神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卻讓他有種被X光掃過的錯覺。
更令他心驚的是,羅峰白大褂左胸口袋上彆著枚褪色的卡通髮卡。
這種違和感就像在坦克上看見蝴蝶結。
“看來王主任沒少介紹我。“
李雲鵬爽朗大笑,試圖掩飾尷尬,
“羅醫生這麼年輕就有如此造詣...“
“您誤會了。“
羅峰摘下橡膠手套,露出指尖密密麻麻的針眼,
“我對您的瞭解,來自您發表在《中華神經外科雜誌》1989年第3期的論文。“
他指向牆上某張解剖圖,
“彈片位置是根據您描述的疼痛區域推斷的。“
院長這才注意到,自己三十年前的論文正被釘在“腦幹損傷修復“的專題欄裡,旁邊貼滿彩色便籤。
這種被後輩認真研讀的感覺讓他胸口微熱,但隨即又被羅峰下一句話澆涼。
“我不會加入貴院。“
空氣凝固了。
李雲鵬臉上的笑容像被冷凍的湖面。
王來好急忙打圓場:
“羅醫生,院長特批了專家待遇,科研經費上不封頂,還有...“
“我不需要。“
羅峰從離心機裡取出支藍色安瓿瓶,對著光檢查沉澱物,
“三天後我就離開江城。“
離心機嗡嗡的餘音中,李雲鵬聽見自己後槽牙摩擦的聲音。
作為享受軍級待遇的專家,他已有二十年沒被人當面拒絕過。
牆上“全國百佳院長“的獎狀在陽光下刺得他眼睛發疼。
“為什麼?“
老軍醫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右手無意識地摸向腰間。
那裡曾經彆著手槍,現在只有串鑰匙。
羅峰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轉身從抽屜裡取出個相框,輕輕放在操作檯上。
她頭上彆著的髮卡,與羅峰口袋上那枚一模一樣。
“安琪。“
羅峰的手指拂過相框,聲音突然柔軟得不像話,
“還有三個月就是最後期限了。“
李雲鵬湊近照片,職業敏感讓他立刻注意到女孩頸側的淤青。
那是長期注射留下的痕跡。
更觸目驚心的是她枕部隱約可見的手術疤痕,形狀像條蜈蚣。
作為資深神外專家,他一眼認出那是腦幹腫瘤活檢的入路切口。
“你女朋友?“
話一出口李雲鵬就後悔了。
照片右下角標註的日期是2010年,那時羅峰最多剛上大學。
羅峰沒有回答。
他開啟冰箱,取出整排藍色藥劑,開始往專用運輸箱裡碼放。
每支藥劑標籤上都手寫著編號和日期,最早的一支標註著“NTF-3-試驗批次-20190817“。
“髓母細胞瘤,四期。“
羅峰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別人的病例,
“三年內復發四次,常規療法無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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