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內,範閒與李宏成順利碰頭。兩人立於橋上,目光遠眺,緊緊盯著司理理所在的那艘花舫。
李宏成面帶笑意,率先開口:“我已經將你的詩作送過去了。”
範閒心中好奇,隨即發問:“這船上主事的是何人?”
李宏成耐心介紹道:“乃是近半年來,醉仙居風頭無兩的歌姬——司理理。”
範閒微微頷首:“那送詩過去,是何用意?”
李宏成笑著解釋緣由:“這位司理理姑娘,對詩歌極為痴迷。半年前,三殿下贈予她一首《蝶戀花》,其中‘天涯何處無芳草,多情卻被無情惱’兩句,更是廣為流傳。藉著這首詞,司理理聲名鵲起,一躍成為流晶河沿岸最炙手可熱的花魁。無數權貴豪擲千金,只為求得與她見上一面。自那以後,她的花舫便停泊在流晶河畔,再未出過航,至今已有半年光景。如今若想贏得司理理的青睞,唯有以詩詞打動她。所以,我才將你的詩送了過去。至於能否得到她的賞識,就看範公子的運氣了!”
範閒聽後,眉頭微皺:“如此說來,她與三殿下之間,可有什麼特殊關係?”
李宏成趕忙搖頭:“你誤會了!三殿下對她並未放在心上,否則也不會這半年都未曾來看望過她。以三殿下的身份地位,若真心喜歡,只需一句話,便能為她贖身。顯然,在三殿下眼中,她無足輕重。”
然而,範閒卻覺得此事另有隱情。若三殿下不看重司理理,為何無人敢打擾她閉門不出?若她與三殿下無關,又為何在最紅的時候,不再接待客人?這裡面必定暗藏玄機。不過,範閒並未繼續深究。在他看來,這或許只是才子佳人之間的尋常故事。當然,如果有機會登船相見,他也不願錯過,畢竟他還想從司理理口中,探尋一些關於李承淵的秘密,此人實在太過神秘。
此時,範閒心中有些忐忑,不知司理理會作何回應。好在李宏成沒讓他在橋上久等,帶著他返回醉仙居遊玩。範閒雖歷經兩世,但這般風月場所還是頭一遭來,只覺新奇不已。
正玩得盡興時,醉仙居的小廝匆匆跑來,遞給李宏成一張紙條。李宏成看完,臉色瞬間凝重起來。
範閒見狀,連忙問道:“發生何事?”
李宏成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帶著煩躁:“司理理把你的詩退回來了!”
範閒微微一愣,隨即笑道:“看來這位司姑娘,早已有了心儀之人。”
李宏成不屑地冷哼:“不過是個花魁,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範閒趕忙勸阻:“殿下,切莫衝動。我不過是來打探一番,犯不著惹出麻煩。”畢竟今晚他還打算去教訓郭寶坤,不想再生事端。而且,他還惦記著,滕梓荊說不定已經先行一步了。
李宏成滿心不甘,可白天二殿下的叮囑猶在耳畔,無奈之下,只得長嘆一聲:“罷了,看來你與司理理無緣。不過別灰心,我再給你引薦一位,保準靠譜。”
範閒好奇心大起,追問道:“這次是誰?”
李宏成咬了咬牙,吐出一個名字:“袁夢。”
另一邊,李承淵見司理理的花船依舊停泊原處,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雖說只有一夜纏綿,但司理理沒讓他失望。瞧著李宏成帶著範閒前往別處,李承淵轉頭吩咐劍九黃:“老黃,盯住範閒,摸清他的行蹤。我去見見司理理,記得留好聯絡暗號!”
“得令,殿下!”劍九黃仰頭飲盡杯中酒,利落地收好酒壺與剩餘食物。
李承淵握緊手中的小盒子,身形如鬼魅般施展輕功,朝著司理理的花船飛去。劍九黃則緊跟範閒而去。
花船內,司理理身披一襲黑色薄紗,正對鏡梳妝,眼神卻透著幾分恍惚。
丫鬟九五三忍不住開口:“姑娘,您拒絕了靖王世子,會不會招來麻煩?”
司理理擰緊眉頭,幽幽一嘆:“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在皇子與世子之間,總得做出抉擇。”
“可要是靖王世子報復,該如何是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司理理滿臉愁容,心底卻將那個負心人罵了個遍。
突然,船外傳來異響,司理理心頭一顫,眼神瞬間明亮起來。她急忙吩咐:“你先出去,別讓人進來!”
丫鬟應聲退下。司理理快步開啟窗戶,一個黑影閃身而入。待她轉身,只見那人已悠然落座——正是她日夜思念的李承淵!
司理理先是驚喜萬分,可下一秒,委屈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淚水奪眶而出。
李承淵踏入屋內,本想倒杯茶解解酒氣,卻見司理理呆立不動。他轉頭望去,迎上她含淚的雙眼,那眼神滿是哀怨,彷彿在控訴他的薄情寡義。
李承淵微微一怔,隨即輕嘆一聲,起身走到司理理身旁,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溫言安撫:“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
“嗚嗚……”司理理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在他懷中放聲痛哭。
自那一夜後,李承淵便如人間蒸發。司理理滿心思念,又滿心疑慮。她不過是個花魁,還是敵國密探,李承淵身份尊貴,怎會真心相待?更讓她心碎的是,明明見他多次在流晶河附近出沒,卻從未登船尋她。那段時光,司理理幾乎絕望,無數次勸自己清醒,可那一夜的溫存,卻深深烙印在她心底,揮之不去。她只能默默堅守,幻想李承淵定是身不由己。如今,他終於出現,積壓許久的委屈徹底爆發,司理理緊緊抱著他,哭喊道:“你好狠心啊!”
司理理的啜泣聲,如重錘般敲擊著李承淵的心,愧疚與不忍在心底翻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女子對自己的情意有多熾熱、多真摯。
這段日子,李承淵雖未現身,卻從未放下過對司理理的牽掛。暗中的守護從未間斷,他用盡辦法,只為保她平安,讓她遠離紛擾。畢竟以司理理花魁的身份,若無人照拂,難以在這複雜的環境中安然度日。
然而,司理理齊國密探的身份,如同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身為慶國皇子,李承淵不得不謹慎行事,刻意保持距離,生怕因過分親近而引發誤會,甚至危及國家機密。可這些隱情,司理理並不知曉,在漫長的等待中,她滿心以為自己早已被拋棄。
重逢的這一刻,司理理緊緊抱住李承淵,彷彿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生怕他再次消失。
待她情緒漸漸平復,司理理抬起頭,眼中滿是懇求:“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李承淵將她摟得更緊,長嘆一聲:“理理,你可知,我從未將你遺忘?”
司理理身體微微顫抖,沉默不語。
“或許你心中滿是疑慮,但請相信,你始終是我心頭的牽掛。”李承淵語氣輕柔。
“那為何一直不來見我?”司理理聲音帶著哽咽。
“你我身份有別,你是齊國密探,若我與你往來過密,豈不是有負家國?”李承淵解釋道,又自嘲般一笑,“況且初次相遇時,我尚不懂情。”
司理理心下一涼,聲音發顫:“所以,殿下此番前來,是要與我徹底了斷?”
李承淵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恰恰相反,我是為護你周全而來。”
“護我?”司理理滿臉疑惑。
“事態緊急,來不及細說了。”李承淵輕輕推開司理理,遞上一個盒子。
“收好這個。”
“裡面是什麼?”
“信鴿,專為傳遞訊息之用。”
“給我信鴿做什麼?”
李承淵神色凝重:“直覺告訴我,京城將有大變,此事恐怕與你相關。李宏成是不是剛找過你?”
司理理點點頭:“嗯……”
“這絕非偶然,背後或許藏著更大陰謀。留著信鴿,若遇危險,立刻傳信於我。”李承淵輕撫司理理的臉龐,目光堅定,“理理,前路或許坎坷,但只要你信我,我定不負你!”
說罷,李承淵不再多言:“今夜還有要事,不能久留。你千萬保重,若一切順利,我們很快便能再見。”
話落,李承淵未等司理理回應,身形一閃,從視窗飛身而出。他深知,若再耽擱,便要錯過範閒那邊的關鍵局勢了。
循著劍九黃留下的隱秘記號,李承淵來到流晶河畔。夜色中,畫舫靜靜停泊,泛著朦朧光影。
“老黃,範閒那小子在哪?”李承淵壓低聲音問道。
劍九黃抬手一指,目光篤定:“就在那艘畫舫裡!”
“裡頭的人是誰?”李承淵面露疑惑。
“打聽過了,叫袁夢。”
“什麼?袁夢?”李承淵神色驟變,滿臉驚訝,“你確定沒弄錯?”
“殿下放心!”劍九黃咧嘴一笑,“這流晶河一帶我熟得很,訊息錯不了。”
李承淵低聲輕笑,語氣帶著幾分意外:“二皇子為了拉攏範閒,可真是下血本了!”
劍九黃好奇心起:“殿下這話有何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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