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順著脊背不斷滑落,浸溼了麻布下的傷口。
路過一處鏽跡斑斑的廢棄水塔時,他聽見塔頂傳來指甲抓撓金屬的刺耳聲響,像是某種利爪在刮擦鐵皮。
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去,一群棲息在水塔上的烏鴉被驚起,黑壓壓的鳥群鋪天蓋地地飛向夜空,宛如一片流動的烏雲。
鳥群飛過他頭頂時,有溫熱的鳥糞滴落在他肩頭,混合著冰冷的雨水順著麻布滲入傷口。
那鳥糞中還藏著細小的寄生蟲,一接觸到傷口就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引發一陣如蟻噬般難以忍受的瘙癢。
他死死咬住嘴唇,牙齦傳來的刺痛讓舌尖嚐到血腥味,喉結在脖頸間反覆滾動,將湧到喉頭的嗚咽硬生生壓回胸腔。
發射基地外圍的鐵絲網早已鏽成暗紅,每根鐵絲都裹著厚厚的氧化層,像是無數把鏽蝕的刀片交錯而立。
王小木握緊從農場帶來的鉗子,金屬把手冰涼刺骨,隨著“嘎吱——”的刺耳聲響,生鏽的鐵網被撕開一道口子。
鐵鏽碎屑簌簌掉落,沾在他磨破的袖口上,如同撒落的血痂。
鑽過鐵絲網時,他的膝蓋重重磕在碎石堆裡,疼得眼前炸開一片金星。
基地內的寂靜如同凝固的瀝青,幾盞路燈在狂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燈罩上層層疊疊的蛛網在昏黃光影裡扭曲變形,像極了某種詭異生物的觸鬚。
王小木貼著牆根移動,軍用膠鞋踩在枯葉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循著記憶中的方位,他很快找到了存放火箭燃料的倉庫。
月光從破損的瓦縫裡漏進來,在長滿青苔的牆面上投下斑駁陰影。
倉庫的門鎖早已被歲月侵蝕得千瘡百孔,他摸出匕首插進鎖芯,金屬摩擦的聲響如同指甲刮擦黑板,在死寂的夜裡被無限放大。
突然,“咔嗒”一聲脆響,鎖芯斷裂的瞬間,王小木感覺整個世界都停止了呼吸。
腐臭的氣息混著煤油味撲面而來,幾乎將他掀翻在地。
那股味道像是浸泡在福爾馬林裡的腐爛臟器,又夾雜著某種發酵的甜膩,令人胃部翻湧。
王小木捂住口鼻,藉著月光摸索前行,腳下突然踩到黏膩的液體,在地面拖出長長的痕跡。
他低頭看去,月光下那攤液體泛著詭異的暗紅,在水泥地上蜿蜒成詭異的圖騰。
就在他準備搬動燃料桶時,倉庫的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那聲音像是鏽蝕的齒輪在強行咬合,王小木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
他如同一頭敏捷的黑豹,藉著燃料桶的掩護,無聲無息地閃到木箱堆後。
手電筒的光束刺破濃稠的黑暗,在空氣中劃出幾道浮塵飛舞的光帶,每一粒塵埃都在光中瘋狂跳動,彷彿也在為這場生死博弈而顫抖。
守衛的皮靴聲由遠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經末梢上。
那聲音帶著規律的節奏,卻又像是死神的鼓點,敲擊著倒計時的節拍。
王小木死死盯著那把別在守衛腰間的老式左輪手槍,褪色的紅繩隨著步伐輕輕搖晃,在昏暗的光線下,那抹紅色像是一滴凝固的血,彷彿在倒計時著他的生命。
當光束掃過木箱的瞬間,王小木甚至看清了守衛臉上的刀疤——那道從眉骨延伸到下巴的疤痕,在手電筒的照射下泛著青白的光,像是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守衛突然停下腳步,喉間發出含混不清的嘟囔:“三、二、一……”這句詭異的倒計時混著他粗重的喘息,在寂靜的倉庫裡迴盪,彷彿是來自地獄的召喚。
王小木的手緊緊攥住匕首,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鋒利的刀刃已經抵在掌心,溫熱的血順著刀鋒緩緩流下,在這冰冷的倉庫裡,只有這鮮血還帶著一絲溫度。
千鈞一髮之際,倉庫外突然傳來尖銳的犬吠。
那聲音如同利刃,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守衛咒罵著踹開腳邊的雜物,腳步聲逐漸遠去。
王小木如釋重負地吐出憋在胸口的氣,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響動——某個燃料桶正在緩慢轉動,桶身殘留的液體順著螺紋緩緩滴落,在地面匯成新的血痕。
那血痕蜿蜒曲折,像是某種神秘的符號,預示著未知的危險。
他顧不上多想,抱起兩桶燃料就往外衝。
腳踝在跨過門檻時猛地一崴,鑽心的疼痛讓他踉蹌著跪倒在地。
但追兵的腳步聲和警犬的咆哮聲已經近在咫尺,那聲音如同潮水般湧來,將他淹沒在恐懼之中。
他咬著牙撐起身體,任由燃料桶的金屬稜角硌著肋骨,在碎石路上狂奔。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與身後晃動的人影犬影交織在一起,彷彿一場荒誕的皮影戲。
警犬的喘息聲中還夾雜著低沉的吼叫,充滿了攻擊性。
而在警犬的叫聲中,他似乎還聽到了其他奇怪的聲音,像是鐵鏈拖拽地面的聲響,又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腳步聲,每一個聲音都讓他的後背發涼。
火箭發射臺高聳入雲,在夜色中宛如一座巨大的怪物。
它矗立在那裡,彷彿在等待著吞噬什麼。
王小木將燃料倒入火箭的燃料艙,然後爬上發射臺的控制室。
控制檯上的按鈕和儀表盤閃爍著各種顏色的燈光,讓他感到一陣眩暈。
那些燈光像是無數隻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
他深吸一口氣,按照記憶中的操作流程,啟動了火箭的發射程式。
當倒計時歸零的瞬間,他彷彿聽見了楚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每一個小數點的誤差,都會讓你粉身碎骨。”
這句話如同重錘,敲擊著他的心臟,提醒著他這場賭博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