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站在太極殿的蟠龍柱旁，望著階下匍匐的文武百官，手指緩緩摩挲著腰間玉珏。三日前收到的密報如同重錘，將他從邊境戰事的焦慮中拽回京都——御史中丞李邦彥與大月氏暗通款曲的鐵證，此刻正藏在龍案暗格裡。
\"啟稟陛下，\"吏部尚書王承業出列，朝珠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臣懇請徹查太液池工匠失蹤案，近日已有三十七名匠人無故消失。\"
蘇牧垂眸掩去眼底鋒芒：\"准奏。刑部侍郎周延儒即刻牽頭調查，三日內務必查清。\"他的目光掃過丹墀下的李邦彥，見其袖口微微顫抖，心中冷笑。
與此同時，掖庭冷宮深處，掌燈的老太監將食盒放在青石板上。\"劉貴人，用膳了。\"腐朽的木門\"吱呀\"開啟，露出一張蒼白如雪的臉。
\"李大人讓我帶句話，\"老太監壓低聲音，\"九幽冥火陣已準備妥當，只待月食之夜。\"
劉貴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繡著金線的帕子洇開點點血跡。\"告訴他，\"她喘息著，\"我要的東西...必須親手交到本宮手中。\"
太極殿西暖閣，張皇后正將金絲炭添入鎏金炭盆。\"陛下深夜召見臣妾，可是為了...\"她忽然注意到蘇牧案頭攤開的《大月氏風物誌》，瞳孔驟然收縮。
\"梓童可知，\"蘇牧把玩著鎮紙，聲音如浸了冰的寒泉，\"朕今日收到密報，說你兄長張紹宗私調府兵三萬，屯於雁門關外？\"
炭盆爆出火星，張皇后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臣妾兄長忠心耿耿...\"
\"忠心？\"蘇牧霍然起身，玉珏重重砸在案上，\"他與李邦彥合謀，將朝廷糧餉換成沙土運往邊境，致使三萬將士凍餓而死！\"
殿外驚雷炸響，張皇后踉蹌後退半步，鬢邊金步搖劇烈晃動。\"陛下...臣妾毫不知情...\"
\"不知情？\"蘇牧抽出案頭血書，\"這是李將軍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送來的，你且看看！\"
血書在風中展開，暗紅的字跡觸目驚心：\"臣李玄甲率五千鐵騎，於朔州遭遇伏擊，箭矢盡為啞火，甲冑皆為薄鐵...\"
張皇后忽然慘笑出聲：\"陛下以為臣妾為何被囚冷宮？臣妾若不配合，我張家滿門早已成了刀下亡魂！\"她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前猙獰的烙痕，\"這是李邦彥用燒紅的鐵烙下的，他說...他說要讓臣妾生不如死！\"
蘇牧瞳孔驟縮，緩緩伸手觸碰那道焦黑的傷痕。\"為何不早說？\"
\"臣妾說過，\"張皇后淚如雨下，\"可您只當臣妾是在爭寵...\"
太極殿飛簷下，錦衣衛指揮使陸炳正將密報捲成紙團。\"劉貴人與李邦彥密會，\"他將紙團投入香爐，\"還有一刻鐘，月食就要開始了。\"
\"按計劃行事。\"黑暗中傳來沉穩的聲音，正是消失半月的太子少傅沈墨。
此刻的太液池底，李邦彥正將最後一道符咒貼在石壁上。\"九幽冥火陣一成，蘇牧的江山...\"他忽然聽見水面傳來異動，抬頭只見數十道黑影破水而出。
\"李大人，\"陸炳的繡春刀映出他扭曲的臉，\"跟卑職去詔獄走一遭吧。\"
李邦彥怪笑一聲，咬破藏在齒間的毒囊。陸炳撲過去時已晚，只見他七竅流血倒在陣眼上，手中緊緊攥著半塊玉珏。
蘇牧趕到太液池時，陣眼處正騰起黑色煙霧。\"快阻止...\"他忽然看見沈墨手持七星劍躍入陣中，劍身上刻著的\"玄甲\"二字在煙霧中忽明忽暗。
\"陛下莫慌，\"沈墨大喝，\"此陣需以皇室血脈為引，臣願以命相搏！\"他猛地將劍刺入心口，鮮血噴在符咒上，整個太液池開始劇烈震顫。
蘇牧望著沈墨漸漸冰冷的屍體，忽然注意到他手中握著半塊玉珏，與自己腰間的正是一對。\"這是...\"
\"陛下，\"陸炳跪呈染血的密函，\"沈大人臨終前讓卑職轉交。\"
泛黃的紙頁上，沈墨的字跡力透紙背：\"臣乃前太子遺孤，隱忍二十載只為清君側。九幽冥火陣實為李邦彥所設，欲借月食之夜弒君...\"
蘇牧攥緊玉珏，指節泛白。殿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張紹宗的叛軍已攻破朱雀門。他轉身望向太極殿方向，忽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城牆上——是消失許久的鎮北王蕭戰。
\"陛下，\"蕭戰單膝跪地，手中提著張紹宗的首級，\"臣護駕來遲。\"
蘇牧望著城下血流成河，忽然感到一陣眩暈。他低頭看向掌心，那半塊玉珏正在發燙，與沈墨留下的半塊隱隱共鳴。遠處傳來更夫悠長的梆子聲，驚覺已是月食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