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眸中閃過一絲錯愕。
眼前這個比自己還矮上小半個頭的男孩,穿著一身明顯不太合身的素淨衣衫,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拿著本翻舊了的線裝書,
說話老氣橫秋,一口一個“姑娘”、“小生”、“尊姓大名”,配上他那張稚嫩卻努力繃得嚴肅的小臉。
反差感強烈得讓她一時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下意識地順著葉晨的話回答:“千仞雪。”聲音裡的冷硬不自覺地消退了幾分。
“小生初入貴地,不知姑娘可有時間,略盡地主之誼,與我介紹一番?”葉晨再次開口,語調平穩,眼神清澈。
彷彿真的只是初來乍到,偶遇一位本地姑娘,想請人指點迷津。
他甚至還微微欠了欠身,做足了讀書人的禮數。
“噗嗤……”旁邊侍立的蛇矛鬥羅忍不住笑出了半聲,又趕緊憋了回去,肩膀可疑地聳動著。
刺豚鬥羅也是一臉古怪,看看自家神女殿下,又看看那個一本正經的小不點聖子。
菊花關更是嘴角抽搐,眼皮直跳。
他可親眼看著這小子在房間裡殺氣騰騰地勾畫“殺”字元,練拳時那股狠勁也絕不像個普通孩子。
現在這副溫良恭儉讓的讀書人模樣是鬧哪樣?裝得也太像了!
他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這小孩的思路了。
千仞雪也被葉晨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勢弄懵了。
她預想過對方可能趾高氣揚,可能畏畏縮縮,可能故作深沉……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幅……嗯……酸腐書呆子的景象?
這和她想象中那個女人弟子該有的樣子大相徑庭。
滿腔的敵意和找茬的心思,在這文縐縐的對話和對方“真誠”的求知眼神下。
像是被戳破的氣球,迅速癟了下去。她甚至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你……”千仞雪張了張嘴,想說“我是武魂殿的神女,不是什麼普通姑娘”。
但看著葉晨那副我真的不認識你,只是單純請教的樣子,這話又堵在喉嚨裡。
難道要她自報家門炫耀身份?那顯得多幼稚!她可是神女!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找回一點氣勢,下巴微抬:“介紹?武魂殿有什麼好介紹的?你不是聖子嗎?自然有人帶你熟悉。”
語氣依舊帶著點小傲嬌,但明顯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劍拔弩張。
“原來如此。”葉晨心裡好笑,恍然地點點頭,彷彿得到了一個非常有用的資訊,
“多謝姑娘提點。看來作為聖子,確實該自行熟悉才是正理。倒是在下唐突了。”他又微微欠身,禮數週全得讓人挑不出毛病。
這謙遜守禮的態度,反而讓千仞雪心裡那點彆扭更重了。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厚厚的棉花上,無處著力。
準備好的所有刁難和質問,在這個書呆子面前都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她目光掃過葉晨手中那本翻得有些卷邊的書,封面隱約是《斗羅大陸奇異志》之類的字樣。
一個六歲的武魂殿聖子,研究這個?千仞雪心裡嗤笑一聲,果然是裝模作樣。
不過……他這身氣質和說話方式,倒是和武魂殿裡那些粗魯的傢伙截然不同。
“哼。”千仞雪最終只是輕哼一聲,實在不知道該拿這個酸秀才怎麼辦。
乾脆把矛頭轉向菊鬥羅,“菊長老,人既然送到了,還不帶你的聖子進去?杵在這裡擋路麼?”
“是,神女殿下。”菊鬥羅連忙躬身應道,心裡大大鬆了口氣。
他真怕這兩位小祖宗在殿門口就槓起來。
“姑娘慢走。”葉晨再次執禮,語氣平和,彷彿只是送別一位萍水相逢的路人。
千仞雪深深地看了葉晨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有審視,有不解,還有一絲被對方這四兩撥千斤的態度攪亂計劃的不爽。
她沒再說什麼,轉身帶著刺豚、蛇矛兩位封號鬥羅,徑直向華麗的馬車走去。
金色的髮絲在陽光下跳躍,百褶裙襬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直到千仞雪的馬車轆轆駛遠,消失在街道盡頭,菊鬥羅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抹了抹額角並不存在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