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看著面前一家招牌上寫著老北京麵館流出了不爭氣的口水，原因自然是麵食出餐的更快，更重要的是他門口還寫著拒絕預製菜的營銷廣告詞。
“老闆！一碗炸醬麵，一個大份！”陸塵找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對著忙得腳不沾地的服務員喊了一聲。
這個時間點，雖然美食廣場人還不多，但這家拒絕預製菜的麵館已經坐了一半人，可見生意不錯。
空氣裡瀰漫著麵條的麥香、濃郁的炸醬肉香和蒸騰的熱氣。
面還沒上來，陸塵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手機。
螢幕上依舊是那些財經新聞、招聘軟體或者毫無意義的社交動態。
人脈？背景？實力？這些字眼在他腦海中盤旋，像沉重的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甚至搜了搜鼎盛集團和董事長林振海的相關資料，得到的也只是冰冷的公司資訊和一些無關痛癢的財經報道。
“唉……”他煩躁地鎖上螢幕，把手機扔在桌上，看向窗外商場中庭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力感湧上心頭。
錢，他不缺，但“勢”這種看不見摸不著卻至關重要的東西，他現在一無所有。
就在這時，旁邊隔著一個座位的位置傳來了不小的爭執聲，陸塵下意識地轉過頭。
只見鄰桌坐著一個穿著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說是有點邋遢的中年男人。
洗得發白的灰色舊夾克，袖口甚至有些磨損起毛，裡面是一件起了不少細小毛球的深色毛衣。
頭髮略顯凌亂，似乎有段時間沒打理了，鼻樑上架著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鏡，鏡片很厚。
他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個…一個看起來土裡土氣、佈滿油垢的舊瓷碗，碗旁邊還放著一個同樣佈滿汙垢、形狀古怪的小碟子。
一個經理模樣的年輕人正站在他旁邊，臉色不太好，帶著一種剋制的不滿：“先生，您看…您這帶了這麼多‘私人物品’來用餐，而且還不停地擺弄，又是拿這個碗對著光看，又是拿那個碟子敲敲打打的……這實在是……影響到其他客人用餐了。
我們理解您可能對古董感興趣，但這裡是餐廳……”
經理顯然已經很剋制了，儘量把話說得委婉。
旁邊的客人也確實有幾個在好奇或者帶著嫌惡的目光瞟向這邊。
那中年男人抬起頭，推了推鼻樑上厚重的黑框眼鏡。
鏡片後那雙眼睛，卻出乎意料的深邃沉靜，完全沒有因被人指責而應有的慌亂或窘迫。
“經理。”他沒直接回應經理的話，而是指著旁邊服務員剛上來的、一碗熱氣騰騰的老北京炸醬麵，聲音不高，卻清晰平和。
“你看這面。麵條粗細不均，是手擀的，筋道。這醬，油光鋥亮，肉丁煸得焦香四溢，甜麵醬、黃醬、五花肉沫的比例，火候……這才是功夫活兒，拒絕預製菜，就得是這個味兒，對吧？值得等等。”
經理被他這突然拐彎的話題弄得一愣，下意識點了點頭：“是…是啊，我們這面，醬，都是老闆每天熬的……”
中年男人沒等他說完，自顧自地繼續拿起小碟子，在桌面上極其輕微地挪動了一下角度，似乎在看某個角落的反光點，嘴上依舊在評價著那碗麵：“人吶，不能光看表面。就像這碗，看著髒，看著舊，看著不上臺面……”
他用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碗內壁厚厚的黃色汙垢，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輕柔：“但這垢，叫‘包漿’，是時間的沉澱。它蓋住的紋飾……嘖嘖……”
他微微搖頭，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經理！我的面好了嗎？”旁邊有客人不耐煩地催促。
經理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個舉止怪異、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先生，您這樣真的……”
陸塵就在旁邊，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那男人對炸醬麵的評價精準到位，顯然是個講究的老饕。
但是他更對這男人的怪異行為感興趣，只見他輕輕敲動碗壁，發出“叮”的清脆響聲。
陸塵還不知道，以後他將會這這個男人經常打交道，而這個男人也將扭轉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