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羚羊掛角的間隙裡,少女的身姿與男人的影子交錯而過。殘酷的火焰連0.0003秒都不到的時間裡,直接吞沒了耶夢加得腳下豎起的土刺,在這風暴包裹的舞臺上劃過一道綺麗的軌跡。
「——殺!!!」
耶夢加得心中就連一絲猶疑也不存在,如翔天之龍般駕馭著自己構築的場地中的疾風,揮動手刀自天空落下。
不管是她的攻擊觸碰到對手的身體,還是殘酷的火炎將她吞噬,結局都會在一瞬間到來。
可那又如何?現在可不是夏彌和那些人類混血種玩的過家家角色扮演,會放任他人用毒藥、用陰謀、用無聊的技術暴血來擊敗想要去往下一個舞臺的她。
面對強大非人的「熙曉」,她就要傾盡自己數千年一來的第一次全力,將其徹底打敗!
懷揣著如此的決意,少女身姿的龍王赤金的雙瞳中,就有淒厲的火焰躍動著。
殘忍、決絕、漠然、暴虐……複雜的情感就在那雙眼眸中煅燒著,透露出與君王相符的威儀。
不管她這數千年以來是如何的墮落,當迎向命運那一刻,她仍是驕傲的大地與山之王。
“……”
化身的表情仍然漠然。
夏彌眼中的這個男人就始終如一的那般面無表情,緋紅的眸子裡面滿是深邃的情緒。
像是一潭平靜冰冷的湖水,倒映著夜色下寂然的月光。
要如何才能擊倒這樣的敵人?這樣一個比她們龍族更像是怪物的傢伙?
心中不禁浮現這樣的疑問,夏彌就發覺自己不知如何產生了一種……即便已經拼盡全力,也無法戰勝眼前男人的『感覺』。
龍王如翼翅滑落的手刀撕裂空氣,斬向男人剛剛轉過來的脖頸。
只要觸碰那麼一下就好,塵世之毒就能將他送入永世不得超生的煉獄。可這樣美好的想法也不過是一種幻想,夏彌就只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指尖劃過一層陰翳的闇影,像是穿過一片薄紗,再度落在空處。
再攻,再守。
男人沉穩如山的身軀巋然不動,依舊如那月下的影子般,看似近在咫尺,卻永遠無法觸碰。
眼前的男人不會給自己觸碰到他的機會。
這種事情從一開始就該明白的,夏彌明白眼前的對手是不知經歷了多少磨礪的末日獵手,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的交鋒,自己絕無可能令他露出那種足以致命的破綻。
相反,自己再怎麼努力,也始終有那一個界限存在。
胸腔中的心臟瘋狂地跳動,將奔湧的龍血注入每一根肌肉,從每一顆細胞中擠出非人的力量。可僅僅只是交手了這區區數秒內的數十個回合,難以言喻的疲憊就已經積累在了這人類的軀殼中。
混血種的身體終究是混血種,哪怕龍王能以意志精煉龍血,來做到遠勝什麼“二度暴血”“三度暴血”的程度,也無法支撐她與真正恐怖的強者戰鬥至結束。
風王之瞳捲起的風場仍在盤旋,狹窄的舞臺上,龍王與非人彷彿跳著一場很快就要結束的舞蹈。
“要結束了嗎?”
步舜以殘酷之炎固定手中已經完全碎散為灰燼的刀刃,將一根根從地上長出的土刺斬滅,遊刃有餘地開口道:“終究只不過是半吊子的龍王,能做到這種程度也不錯了。”
聽到他這毫不客氣的評價,夏彌頓時怒起,一怒之下……然後怒了一下。
揮手降下十餘道風刃當做回敬,龍王暗金色的眸子中燃燒著難言的薄怒:“你說誰是半吊子?!”
雖然仔細想想的話,她自己確實無法反駁這個形容。
但她可以發脾氣!沒有任何道理地發脾氣可是女人的特權!
朦朧的黑霧將足以割裂鋼鐵的風刃吞入,化作拂面的清風。男人腦後銀白色的短馬尾遊動,神色從容,比起戰鬥更像是在進行一場比較激烈的吵架。
“這場沒有意義的戰鬥差不多就結束吧,和你的戰鬥毫無意義。”步舜眼眸掃過少女嗔怒的臉頰,毫無波動地說道:“就算在這裡殺了你也沒有意義。”
“你的意思是,隨時都可以殺掉我嗎?!”
“是。”
男人的直言不諱實在是令她感到憤怒,偏偏夏彌就確實沒有辦法拿下對方,這怒火所能點燃只有她自己的內心,無法傷及敵人分毫。
——那還要打下去嗎?
「這麼打下去死的也只會是我。」夏彌對耶夢加得說道:「現在死了,等到再一次的重生,根本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現在世界變化這麼快,她很擔心自己再一睜眼,看到的就是拿著主神之槍的奧丁堵在臉上了。
那種事情發生的機率絕對不是零,甚至還很大。
夏彌就是對那個令她最憎惡的敵人有如此的信心,畢竟自己這千年的遊蕩本就拜他所賜。
耶夢加得問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夏彌想道:「比起這個男人,我更討厭奧丁,你也應該是吧。」
心中的龍王沉默不語,卻也是預設了這個想法。
在更大的敵人面前,也不是不可以談——話雖如此,如果熙曉不展現出足以壓倒她的實力,龍王也不會產生與之平等交流的念頭。
龍族就是這麼一個擰巴的種族,它們蔑視生命,只信奉力量和威權。
某種程度上來說……
就像是人類。
“就此停手?”揮手拍碎步舜踢來的幾塊足以爆掉她腦袋的石塊,夏彌表情冷然,“雖然主動發起攻擊的人是我,但是我不會道歉。”
不能只在自己劣勢的時候才想到停手,這種事情她也是懂的。
更何況男人總是執著於所謂的“面子”,因為感覺自己顏面受傷而捨棄理性的事情,在她漫長的人生中也見過不知幾何的例子。
假設熙曉不想停手,那麼她就會毫不猶豫地繼續戰下去。
那麼……這個她也不得不承認的男人,會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