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吉普碾過顛簸的碎石路,揚起一路塵土。
李東陽握著方向盤,餘光瞥見冷磊緊繃的坐姿,打趣道:“放鬆點,你這一身殺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要劫道呢。”
冷磊勉強扯出個笑容,指了指窗外:“東陽,那是不是國營飯店?怎麼這個樣子啊?”
車子緩緩停在路口,李東陽眯起眼睛打量。
曾經掛著紅底金字招牌的國營飯店,如今換成了燙金的“迎賓樓”三個大字,門前新立了兩盞仿古宮燈,朱漆大門上還貼著“試營業八折優惠”的紅紙條。
玻璃櫥窗裡陳列著精緻的冷盤,在暖黃燈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引得路人頻頻駐足。
“好傢伙,這變化夠大的。”
李東陽推開車門,皮鞋踩在新鋪的水泥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走,進去瞧瞧,要是還可以就訂這了,我去接倆丫頭過來。”
迎賓樓的門早已開啟,剛一靠近一股肉香撲面而來。
大廳裡鋪著暗紅地毯,牆上掛著山水墨畫,服務員統一穿著藏青色制服,胸前彆著工牌,正笑意盈盈地引客入座。
與記憶中國營飯店的喧鬧擁擠不同,這裡安靜得能聽見吊燈輕微的晃動聲。
“同志,兩位嗎?雅間還是大堂?”服務員快步迎上來。
李東陽挑了挑眉:“還有雅間?”
那服務員露出標準的職業笑容:“雅間有最低消費,您看?”
“那就雅間吧,好歹是你這麼多年第一次回來見冷丫頭。”
正說著,鄰桌傳來一陣笑聲。四個穿著喇叭褲、燙著捲髮的年輕人舉著玻璃杯碰在一起,杯中的液體泛著琥珀色的光。
李東陽認出那是新出的易拉罐啤酒,前陣子在供銷社還被當成稀罕物。
兩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上了二樓。
服務員遞來選單,李東陽擺了擺手:“你來看,我也不知道那丫頭愛吃啥。”
選單遞過來時,冷磊差點沒拿穩。
紅燒獅子頭要兩塊八,糖醋排骨三塊五,就連最普通的炒青菜都要五角錢。
冷磊倒吸一口涼氣:“這價格,這能有人吃得起?”
“時代變了。”
李東陽拍了拍冷磊的肩膀:“以前吃飯憑糧票,現在講究服務和口味。你看這環境,比我那林場食堂強太多了。”
說著他看了眼時間:
“你先點著菜,記得撿好的點,我去接倆丫頭過來。”
冷磊攥著選單,望著李東陽快步離去的背影,喉嚨發緊。
他盯著選單上跳動的數字,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硬殼封面,彷彿能把那些價格都燙出窟窿。
當兵這些年,他啃過壓縮餅乾,嚼過凍得梆硬的窩頭,如今面對這滿紙珍饈,竟生出幾分手足無措。
服務員輕聲詢問是否需要推薦,冷磊這才回過神,胡亂點了幾個菜名。
當聽到松鼠鱖魚要八塊錢時,他猛地抬頭:“就一條魚?”
服務員依舊笑意盈盈:“師傅,這魚得現殺現做,還要雕成松鼠模樣···”
冷磊慌忙擺手:“換···”
可一想到妹妹馬上要過來,他還是咬了咬牙道:“就這樣吧,再加個宮保雞丁。”
窗外夜色漸濃,街道上的腳踏車鈴鐺聲混著小販的吆喝聲飄進來。
冷磊獨坐包間,盯著牆上的水墨畫發呆。
畫裡青山綠水,他卻想起老家那間漏雨的土坯房。
想起小時候妹妹冷霜攥著皺巴巴的獎狀,眼睛亮得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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