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嚥了下口水,心裡在咆哮。
許秋的插管術與體外迴圈建立,做出來的效果完美不說,竟然比他自己主持的插管、迴圈還要順手!
是因為許秋瞭解自己的習慣……
還是說,對方的手術水平已經遠超自己,所以可以輕易拿捏?
就像那句話說的。
如果你覺得和一個人相處舒服得不行,那說明對方的段位超過你很多,對方是在向下相容。
此刻,孫平就有這樣的感覺。
彷彿許秋是站在Bentall手術頂峰的人,而自己仍然只是冒著風雪攀爬這座高峰的登山人……
孫平甚至想象到了這樣一幅場景——許秋站在頂峰高手寂寞,而自己卻只是搖搖欲墜的攀登者!
這種感覺,只有在他面對自己老師,那位阜外名醫、在Bentall手術領域首屈一指的老主任身上,才感受過!
這一刻,孫平後背直沁冷汗。
想到之前許秋看了一遍影片,就挑出了七八處錯誤。
並且一一給出原因,分析解決辦法……
孫平突然就懵了!
他終於意識到,先前許秋那番話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這或許是一個和自己老師差不多等級的醫生……
而這樣的人,隨口一句指點,可值萬金!
然而自己就這麼談笑而過,或者說,在場所有人都只當許秋只是眼力不錯,並沒有真正記在心裡!
然而後悔已經來不及。
孫平情緒複雜,強忍著情緒繼續開刀,但此時開刀越順手,他心裡的悵然若失感就越發地強烈!
相比孫平。
此刻,何恆進、雷鵬,以及一眾省內名醫的情緒是更復雜的。
省院大佬劉長福,此時更是滿臉陰沉。
原本,他們是打算靠孫平一手精妙絕倫的Bentall手術,給臨醫、給白雲省帶來一點小小的心外科震撼。
畢竟,孫平師出名門,又有天賦,除了熟練度不足,各方面都是要勝過雷主任一絲的。
但,有了許秋那行雲流水、各個細節都彷彿水到渠成一般的手術在前。
此時,孫平那本來算得上是“出色”的手術操作,在對比之下,竟然顯得笨拙而且生澀!
許秋一刀切下,就為後續幾步做好了鋪墊,病變的瓣膜就送過來任由宰割了。
而孫平。
先切這個,再翻開耷拉下來的瓣膜找那個,最後好不容易固定住,再做個縫吊牽引線,準備下一個環節……
看起來很是捉襟見肘。
然而……
孫平這一系列的手術操作,就是Bentall手術的日常啊!
這臺手術,不本來就應該這麼做嗎?
所以很快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不是孫平的技術太水,而是因為珠玉在前……他們已經在許秋那見證了一場,幾乎挑不出毛病的完美手術!
……
“還行吧。”
六個小時後,手術臨近尾聲,望著術區,許秋給了這臺手術一個最終評價。
說著,他拔除了冠脈灌注管,縫閉人工血管,開始復溫,做停迴圈之前的準備工作。
在外人看來,他的手術可以說是毫無缺陷。
然而感受過「大師級插管術」「大師級章氏縫合」之神奇的許秋卻很清楚,專家級和大師級之間依舊隔著一道天塹。
一道由整整十五年手術經驗組成的天塹!
自己的Bentall手術,仍然有非常大的進步空間。
其他人看不出,只是因為他們見過的Bentall手術大多是入門級,偶爾有個精通,像雷主任、孫平這種專家級,就已經是極限了。
眼力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
或者說,整個心外科領域,Bentall手術的上限就擺在那兒,沒有人知道能做得更好,自然也就沒有人有資格指出「專家級」許秋存在的缺陷。
然而,所謂的天花板,在許秋眼裡其實也就是一層一捅就破的紙糊而已……
“關鍵是,怎麼捅破這層紙糊糊。要怎麼從專家級升到大師級?”許秋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