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衣站在門口，心臟狂跳。
是幻覺嗎？
剛才那種和宅子融為一體的感覺，一定是幻覺吧！
他正想退出去，突然！
“咔吧。”
一個極其輕微的，像是乾枯樹枝被折斷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響起。
聲音很小，但在此刻，卻比炸雷還要清晰。
沈青衣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猛地轉頭，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武生紙人，畫著威風凜凜的臉譜，擺著一個準備開打的架勢。
“咔吧……咔吧……”
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清晰。
不是一個！
是所有的紙人！
在沈青衣驚恐到極致的注視下，那個武生紙人的頭顱，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極其緩慢而僵硬的姿態，一寸一寸地，轉了過來！
它的關節處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聲，彷彿隨時都會斷裂。
緊接著，是它旁邊的花旦紙人。
然後是老生。
是丑角。
生、旦、淨、末、醜……滿屋子的紙人，上百個紙人，它們的頭顱，全都開始以一種違反物理定律的方式，緩緩地，僵硬地，轉向了門口的沈青衣！
整個屋子裡，迴盪著骨骼錯位般的“咔吧”聲。
那場面，比任何恐怖片都要驚悚一百倍！
沈青衣的呼吸都停了。他想跑，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他想喊，喉嚨裡卻像是堵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上百個畫著濃妝的、栩栩如生的紙人頭顱，全部對準了他。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就在沈青衣以為自己要被這些詭異的東西撕成碎片時。
“嘩啦——”
一聲整齊劃一的衣物摩擦聲。
所有紙人，在將“臉”對準他之後，齊刷刷地彎下了它們用紙和竹篾做成的腰，對著他，行了一個古老而標準的大禮。
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下一秒。
一個嘶啞的、空洞的、彷彿由上百個聲音重疊在一起的合聲，直接在他的腦海裡響起。
那聲音，不分男女，不辨老幼，帶著一股來自古老歲月的滄桑和腐朽。
“恭迎班主歸位。”
班主？
什麼班主？
沈青衣的大腦“嗡”的一聲，徹底宕機。
他踉蹌著向後退了一步，後背重重地撞在了門框上。
就在這時，一個佝僂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是啞叔。
他不知何時來到了門口，手裡沒有拿掃帚，也沒有拿寫字板。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那雙渾濁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屋內那群正在行禮的紙人，又看了看面色慘白、魂不附體的沈青衣。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驚訝，沒有恐懼，彷彿眼前這足以讓正常人精神崩潰的一幕，對他來說，只是再正常不過的日常。
他就這麼看著沈青衣。
然後，他緩緩地，從自己那身洗得發白的對襟褂子懷裡，掏出了一本東西。
那是一本線裝書，封面已經殘破不堪，書頁泛黃卷邊，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
啞叔走到沈青衣面前，將這本古籍，遞到了他顫抖的手中。
沈青衣低頭。
藉著從屋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他看清了封面上那四個用血色硃砂寫成的、同樣僵硬規整的大字。
《神鬼戲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