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百四十七.交代
櫻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他嘴裡完全是玩笑的口氣,可是源稚笙卻好像信以為真了似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畢竟這個世界是存在超凡力量的,如果說有一種未被發現的言靈能夠預知未來,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她聲音低沉:“鑑於你知道太多不可能被外人知曉的事,我不打算排除這種可能……”
“那麼,答案是?”她的視線逼視著路明非。
路明非聳聳肩:“如果我只是為了逗逗你才來這裡浪費口舌,就不會用真實面目出現在你面前。”
源稚笙沉默了幾秒。
半晌,她終於艱難開口道:“……在你看到的未來裡,我的人生和結局是什麼樣的?”
“死了。”路明非隨意道。
簡單兩個字,卻讓源稚笙呼吸急促,心臟狂跳。
“你,還有她,”路明非依次指向旁邊的櫻和風間琉璃,“以及蛇岐八家大部分家主,都死了個乾淨。”
源稚笙閉著眼,彷彿在祈禱些什麼:“……殺我的人,是誰?”
路明非嘆了口氣:“你真的想知道?”
源稚笙輕聲道:“嗯。”
路明非抓了抓頭髮:“我先友情提醒一下,殺你的人並非自願,免得你多想。”
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源稚笙幾乎要戰慄起來。
“是你妹。”他說。
她睜開眼,釋然一般地放鬆下來。
“看來你猜到了。”路明非看著她的反應說道。
源稚笙露出苦笑:“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稚女有沒有做出那些事,我都沒有選擇相信她,只根據自己知之甚少的所見所聞就衝動地下了判斷,她心裡,應該是恨我的吧……”
路明非抬手狠狠拍了一下風間琉璃輕薄和服下曲線優美的挺翹臀部,不耐煩道:“你怎麼跟個死人一樣半天不說話,聲帶落家裡了?”
風間琉璃還沒說什麼,源稚笙倒是先急了,她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激動起來,忍無可忍道:“就算是養條看家護院的狗,也得時不時給塊骨頭吃吧,稚女幫你做了那麼多事,你就不能對她態度好一點嗎?!”
路明非有點流汗黃豆了:“應激哈氣了是吧,哈基笙,你這傢伙,還真是貓抓貓孝子,不識好人心啊……”
“……姐姐,我沒事的。”風間琉璃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她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其實,他是個好人……”
路明非嘴角抽了抽:“不是哥們,你突然給我髮卡幹什麼,你姐說的話你是妹聽見嗎,耳朵聾不早說,我都不知道自己天天虐待殘疾人……”
風間琉璃端起桌上的茶吹了吹,用嘴唇試了試溫度,然後遞給他:“喝水……”
“哦哦,”路明非接過去喝了一口,嫌棄地嘖了一聲,而後放到一邊,清了清嗓子:“總而言之,殺你的是風間琉璃,不是源稚女,雖然最後是你妹殺的你,但是起主導作用的不是你妹的人格,是她被王將分裂出來的‘鬼’的那一面……”
“當然,現在‘她’已經不存在了,可以說,手術很成功,你妹非常健康。”
源稚笙臉上表情一陣變幻:“……也就是說,我當初見到的那個殺死無辜少女的人,不是稚女?”
路明非看沙子一樣看著她:“還問,你是聽不懂中文?”
源稚笙沉默了幾秒,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神色複雜地望著路明非:“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我要怎麼做才能報答你的恩情?只要你開口,就算要我真的當你的僕人也……”
路明非擺了擺手:“別搞這一套,我之前都是開玩笑的,說的話也就圖一樂,你真別信。”
“不過,我確實有事找你,”路明非坐直身子,臉上表情有些嚴肅:“你可能不知道,王將——也就是赫爾佐格——黑天鵝港的倖存者之一,他曾經效力於第三帝國,後來被蘇聯俘虜,在黑天鵝港焚燬之後逃到了霓虹。”
“靠著一手完全不合理的外掛,打造了猛鬼眾和自己神秘莫測的形象,一般來說,如果你殺了他,那死的一定是他的影武者,他的梆子聲可以無條件控制所有做過腦橋分離手術的混血種……”
“但實際上,他就是個快要老死的老雜毛,你一隻手都能捏死的那種,你很難想象,他最後竟然真的成功復活了白王,還奪取了白王的權柄,自己坐到了王座上,雖然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弄死了……”
他說的話讓在場的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這種親眼目睹未來的劇透行為給人不現實的感覺,又迫切地沉溺其中。
“死了嗎,那還好……”源稚笙鬆了口氣。
“現在還沒死呢。”路明非提醒道。
“要是他因為奪取‘神’的權柄失敗而死,我確實會產生擔憂,但是他既然都成功了,最後卻依然死了,這說明他怎麼也不可能活下來,哪怕給他龍王的力量也是一樣。”源稚笙清晰地說道。
路明非嘴角抽搐:“還真是。”
他咳了一下:“按照劇……未來軌跡發展,接下來赫爾佐格會聯絡橘政宗,也就是前克格勃少校——邦達列夫,你先別說話,等我說完——他們兩個會搞一出對峙,然後呢,你就覺得自己被他背叛了,超級暴怒生氣,一聲不響地跑過去,這一過去不要緊……”
“為了救你,死了兩個人。”路明非笑嘻嘻的,源稚笙卻從中感覺到了寒意。
“誰?”她明知故問地喃喃道。
路明非攤了攤手:“還能有別人嗎,你邊上的這個女孩,以及橘政宗。”
櫻怔了一下,一句話也沒說,彷彿那是理所當然的。
路明非十分惋惜:“她死得最慘,被死侍群一點點撕成碎片,吞進肚裡,生命中的最後一秒還在奮力掙扎,我猜,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念頭,大概是多抵擋死侍群一秒,就能讓你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當然,只是個人猜測。”
“至於橘政宗,死就死了,我不關心他的死法。”
路明非惡意滿滿地看著源稚笙漸漸蒼白的面孔,她垂下頭,喑啞著聲音:“……我還真是不稱職啊,什麼職責都沒有盡過……”
路明非寬慰道:“別這麼說,你何止是不稱職,你簡直是駭人鯨。”
“感覺你是那種從出生就死了對周圍人也不會更壞一點的人——”
似乎是感受到櫻冷冷瞪向自己的視線,路明非聳聳肩:“你不用這麼看著我,可能我說的話不一定全對,但是難道你指望我去說好話安慰她嗎,更何況我都提前把這些事透露給她了,不能有幾句發言評價權嗎?”
因為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櫻控制著自己把視線移開。
源稚笙蒼白的面孔恢復了些血色,勉強道:“你說得對,我也不需要什麼安慰,你罵我兩句反倒讓我好受了些。”
她的目光從櫻轉向源稚女,輕聲道:“託你的福,我還有機會改變即將發生和過去發生的一切。”
她的視線最終回到路明非身上,雙眼凝視著他:“那你呢,你做到了嗎?”
路明非坦然道:“只能說正在努力……”
下一秒,他忍不住抱怨道:“話說回來了,我怎麼感覺我一直在幫你們這些人彌補遺憾——”
“還有誰?凱莎嗎?”源稚笙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裡的細節。
路明非攤了攤手:“你說呢?”
源稚笙想起了凱莎之前莫名其妙說的那句話。
她有些愣神:“那個書店的女孩,我記得她叫麻生真,她本來……”
她沒說完就停下了,低聲道:“……如果她死了,其中有我一部分責任,這麼說來,我欠你的,又多了一項……”
路明非沒精神地嘆了口氣:“雖然我一直罵你不是人,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但要說你淪落到那幅田地是因為做錯了什麼,其實倒也沒有……”
他打了個哈欠:“你和凱莎一樣,都只不過是運氣不好罷了……”
“那你呢,”風間琉璃突然插話:“你是由於什麼原因?”
路明非笑了:“你真想知道?”
風間琉璃認真道:“嗯。”
“……”路明非沉吟了一會,似乎是在斟酌措辭,突然猛地伸手掐住她兩邊臉頰:“我之所以落魄到!需要去改變未來!就是因為像你這樣!自作主張關心我!但又保不住自己小命的人太多了!”
每停頓一次,他都會用力扯一下風間琉璃的臉頰,等路明非把話說完,她的臉頰上出現了四個顯眼的紅印子。
風間琉璃捂住臉:“對不起,是我太弱了,我以後會努力保住自己的命的。”
路明非:“呃呃呃……誰問你了?”
“話題扯遠了,”他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我要你做的,就是保持對真相不知情的態度,按照原本的軌跡去行事,當然,暗地裡怎麼安排是你的事,如果這時候改變太多,蝴蝶效應使然,反而會讓後面的事脫離我的掌控。”
源稚笙皺了皺眉:“如果是這樣,不把這些事告訴我不是更好的選擇?”
路明非給出自己的理由:“我沒理由去救跟你有關係的兩個人,他們究竟最後是死是活,全看你能改變多少事。”
他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我已經決定了,這輩子只會拿命去賭最後一次,和我不相關的人,我不會再冒險去救了。”
源稚笙怔了一下,點了點頭:“你給我的機會,我會好好珍惜的。”
路明非擺擺手:“希望如此吧。”
說罷,他站起身,隨口道:“風間琉璃,我們走,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去接人呢。”
源稚笙也跟著站起來:“路君,我送你們吧。”
路明非嘴角抽搐:“陸軍……我還空軍呢,你給我換一個稱呼。”
源稚笙猶豫了一下,微微低下頭,語氣恭順道:“天皇陛下——”
“噗!”路明非差點以為她失心瘋了:“不是,你在搞什麼?能正常一點嗎?”
源稚笙面色平靜:“我不是在開玩笑,神志也很清醒,你對我的恩情,我實在償還不了,從今往後,只要我還活著,你在蛇岐八家,就是真正會盡全力支援和效忠的‘天皇陛下’。”
她毫無徵兆地單膝下跪,將右手置於左胸口鄭重躬身行禮:“我已經做好一輩子當你的臣子的準備了。”
在源稚笙單膝下跪的瞬間,她身後的櫻也跟著跪下行禮了。
沒有源稚笙跪下而她卻站著的道理。
而路明非身邊的風間琉璃,也不聲不響地跟著湊熱鬧。
在場四個人,還站著的,只剩路明非一個了。
他嘆了口氣,聳聳肩:“好嘛,這下真成皇帝了——你們幾個,平身吧。”
“是。”源稚笙應下了,站起身。
其餘兩人緊隨其後。
路明非有點難繃:“你還真是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源稚笙相當淡定:“這個待遇是您理所應當擁有的。”
路明非不做評價了,他蛋疼道:“平時說話把敬語去掉,其它的隨你吧。”
“好。”源稚笙順從道。
“風間琉璃,這回真得走了,你不用送我們,你妹開車了,雖然她沒駕照……”
兩人走了。
源稚笙靜靜站著,櫻也什麼都沒說。
她們這樣一起站了好久。
所有的一切都在不語不言中告訴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