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安嶺這一帶買不到,不少人就往內蒙跑,那邊的獵槍生意一直做到八十年代末才被掐斷。
在這片廣袤的黑土地上,槍械的來源遠比明面上看到的複雜得多。
北邊邊境偶爾會有些“意外流失”的貨色,早年剿匪、墾荒時散落民間的老槍,老獵戶手裡有存貨,林場職工私下倒騰,甚至還有手巧的匠人自己攢出來的土造傢伙——真要找,門路多得是。
要是實在弄不到,還能琢磨著在秀山屯落戶,混個民兵噹噹。
這年頭民兵訓練用的56式半自動步槍雖然管控嚴格,但以他的本事,只要肯踏實待著,弄條槍使喚不算難事。畢竟這年頭,基層民兵組織正缺壯勞力,怕的不是你要槍,而是你連民兵都不願意當。
不過話說回來,真要走這條路,就得耐著性子熬資歷。
比起這個,他更傾向於先靠彈弓和套子攢點本錢,等機會找更硬氣的門路——畢竟自由自在的獵戶,可比被生產隊拴住的民兵自在多了。
傍晚時分,王德才踩著點來了地窨子。
徐峰剛打回來五隻灰狗子,正蹲在門前用鈍刀颳著皮毛上的油垢,旁邊還擱著一小筐新挖的野菜。
大黃蔫頭耷腦地趴在一旁,昨天捱過針,今天倒是識相,沒再衝王德才齜牙咧嘴。
“大爺,昨天用過的輸液管還用不,我把它收起來了!”徐峰問道。
“不用了,那玩意,要是給人用的消消毒還能用,給狗……用過的,還是算了吧!”王德才停頓了一下說道。
徐峰一聽王德才這麼說,立馬興奮地說道:“那正好,我彈弓還是腳踏車內胎做的皮子呢,改用輸液管可老畢了。”
王德才一聽此話,驚訝地說道:“你就是用自行內胎做成的彈弓打的灰狗子啊?”
徐峰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咋不早說呢,我那別的東西不多,輸液管還是有不少的。你要是用,隨時到我家裡去拿。”
說完王德才手腳麻利地給大黃掛上藥水,收拾完藥箱抬腳就要走,卻被徐峰一把拽住胳膊——
“大爺,今兒個您說什麼也得留下,嚐嚐我做的熊掌。”
徐峰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錢您不肯收,我也不強求了,咱們來日方長,以後慢慢處。不過這頓飯,您在哪吃不是吃?不如就留在這兒,保準我這熊掌味道特別些。”
“真的假的?你還會做飯啊?”
說完這老王頭就後悔了,他徐峰要是不會做飯,那在這山上不早就餓死了。
知道自己說錯話,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還會廚藝呢?”
“一會兒您就知道了!”徐峰說著就把王德才往地窨子里拉。
聽了這話,王德才也來了興趣,那能多吃一頓熊掌,放到誰那也不會拒絕,當即跟著徐峰進了地窨子。
他環顧四周,十平米的地窨子竟像被尺子量過般規整。
灶臺邊的柴火劈得長短一致,如列隊計程車兵般碼放整齊;夯實的泥地上連草屑都看不見,掃帚留下的紋路還清晰可辨。
炕頭的軍綠色被褥稜角分明,活脫脫是軍營裡走出來的豆腐塊,連摺疊的皺褶都透著股嚴整勁兒。
粗木鋸成的桌面上,搪瓷缸、肥皂盒排成筆直的線,牙刷毛齊刷刷朝同一方向傾倒。
土牆上掛著的工具按大小排列,斧頭、鐵鍬的木柄被摩挲得發亮,刃口在幽暗中閃著冷光。
王德才的指尖掠過灶臺邊沿——竟連一絲煤灰都沾不起來。
他忽然注意到,就連灶坑裡的餘燼都被攏成規整的圓錐,彷彿隨時準備迎接下一次燃燒。
“這哪是過日子,分明是在帶兵。”他捻著衣角暗想。
那些沉默的物件突然活了過來:摺疊的毛巾在報告,對齊的柴堆在報數,連炕沿磨光的包邊都像被檢閱的皮帶扣。
這個徐峰,怕是連呼吸都帶著口令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