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只覺得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荒山野嶺的,換作誰聽到這話,也覺得瘮得慌。
他看見大黃突然站起身,慢慢走到墳前,輕輕嗅了嗅那塊松木墓碑,然後回頭望向他,眼神竟是出奇的平靜。
老婦人突然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聲音:“罷了罷了……”她擺擺手,拄著柺杖慢慢往林子走去,“豆包就託付給你了……”
徐峰雖然此刻心裡直打鼓,但還是壯著膽子說道:“大娘,我聽說……之前您家裡曾經想過要把豆包賣掉……”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婦人的神色,“現在豆包既然跟了我,不如就當是我買下了它。您看……需要多少錢?您儘管開口。只是……”
他有些窘迫地摸了摸口袋,“我現在手頭不太寬裕,可能要等以後攢夠了錢,再給您送來。您看這樣行嗎?”
他說這番話時,腦海裡浮現出王德民曾經告訴他的話——自從劉三炮去世後,這戶人家的日子就過得相當艱難。
雖然豆包在外流浪了將近三年,但名義上終究還是他們家的狗。
徐峰覺得,無論如何都應該給些補償,這樣自己心裡才能踏實。
婦人聽完,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她輕輕擺了擺手:“小夥子,別跟我提錢不錢的。要是真打算賣,我早就把它賣了。”
她望向劉山峰的墳堆,眼神忽然變得深遠,“這大概……就是我家那個死鬼在天之靈的安排吧。”
說著,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豆包既然願意跟著你,那就是你們的緣分。就衝你剛才那一跪……”
她指了指地上還未乾透的淚痕,“這份心意,比什麼都珍貴。這世上啊,不是所有東西都能用錢來衡量的。
我雖然是個沒有啥文化的人,但這個道理還是懂的。俺家那口子活著的時候,也是這個脾性。”
她彎下腰,輕輕撫摸著豆包的頭。
豆包溫順地蹭著她的手,眼睛裡閃著溼潤的光。
婦人端詳了許久,才直起身來對徐峰說:“只要你好好待它,比給我金山銀山都強。”
徐峰聽完這番話,只覺得胸口湧起一股暖流。
他原以為要費盡口舌,甚至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對方如此深明大義。
眼前這位飽經風霜的婦人,不僅通情達理,更有著常人難及的情義和胸襟。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豆包會是那樣一條忠勇仁義的好狗——正是因為生長在這樣重情重義的人家啊。
“謝謝大娘!”徐峰深深鞠了一躬,聲音有些發顫。
他感覺眼眶又溼潤了,但這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感動。
從這一刻起,徐峰知道,無論走到哪裡,帶著豆包都不會再有人指手畫腳了。
它不再是別人口中的“劉三炮家的狗”,而是真正屬於他的夥伴。
這份踏實感讓他心裡暖融融的,彷彿肩上的擔子一下子輕了許多。
“行了,我就是過來看看。”婦人拍了拍衣襟上的塵土,臉上帶著釋然的笑意,“哪怕你是外鄉人,可豆包既然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她說著,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劉三炮的墳塋,深深地望了一眼,像是無聲地告訴地下的丈夫——豆包有了好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