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欣喜,看來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徐峰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那你稍等我一下。”
他轉身鑽進地窨子,動作利落地收拾起來。熏製好的灰狗子肉、肥美的狍子腿、新鮮的野兔野雞,每樣都精心挑選了一些。
出來時,他懷裡抱得滿滿當當,衝林山秀咧嘴一笑:“好了,咱們走吧!”
“嗯。”林山秀輕聲應著,轉身走在前面。
徐峰迴頭對著大黃囑咐:“好好看家!”這才快步跟上林山秀。
下山的小路蜿蜒曲折,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徐峰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前方那道倩影。
林山秀是屯子裡出了名的美人。
她身段窈窕,走起路來像春風中的柳枝般輕盈柔美。
兩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垂至腰間,辮梢繫著的紅繩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在陽光下劃出優美的弧線。
那抹鮮豔的紅色,彷彿也悄悄系在了徐峰的心尖上。
徐峰望著她的背影,不由得出了神。
山間的微風送來她髮間淡淡的皂角香,混合著野花的芬芳,讓他一時恍惚,感覺像是走在夢裡。
徐峰的思緒飄回那些年,心頭泛起一陣酸澀。
他記得剛到林山秀家養傷時,她那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在陽光下泛著緞子般的光澤。
她偶爾低頭給他換藥時,髮絲垂落,帶著淡淡的皂角香,讓他忍不住多看幾眼。
可那樣的長髮,僅僅維持了不到一年。
結婚後,生活的擔子一下子壓在了她肩上。她不僅要操持家務,還得帶著屯裡的婦女們上山採野菜、摘山果子,為徐峰在家設立的收購點供貨。
地裡的莊稼要管,徐峰承包的山林要照看,梅花鹿的養殖場要打理,再加上孩子……她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
長髮成了累贅,礙事又難打理。
某天夜裡,徐峰從外面回來,發現她坐在炕沿上,手裡握著剪刀,烏黑的髮辮散落一地。她抬頭衝他笑了笑:“剪了,利索。”
徐峰當時半開玩笑地抱怨:“這下可好,初見時那個柔情似水的姑娘,現在活脫脫是個爺們兒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心裡一陣揪疼。哪是她變了?
分明是他沒能讓她過上輕鬆的日子。
她剪掉的不只是長髮,更是少女時代那份無憂無慮的嬌俏。
那些年生意艱難,資金週轉不開時,她總是默默拿出自己攢下的私房錢,甚至低聲下氣地四處借錢幫他渡過難關。可到頭來,一場空忙,還……
四十歲不到,她的鬢角就染了霜。
徐峰每每看到,都忍不住伸手去撫,彷彿這樣就能抹去歲月帶給她的疲憊。
哪有女人不愛美?
她不過是把那份愛美的心思,全化成了對他、對這個家的付出。
人們總說東北女人潑辣豪爽,可徐峰後來才真正懂得,在那份豪爽之下,藏著的是一腔滾燙的柔情——認準了一個人,就死心塌地跟著,吃苦受累也甘之如飴。
望著眼前這個甩著大辮子的姑娘,徐峰鼻子發酸。
這一世,他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她剪掉這頭長髮了。
林山秀腳步微微一頓,似有所覺地回過頭來,恰好撞進徐峰灼熱的目光裡。
那雙眼睛裡的情意太過直白,燙得她耳根發燙,臉頰頓時飛上兩朵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