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發動前,劉長山從車窗探出頭,寒風吹亂了他的頭髮:“還是那句話,有什麼需要儘管來農場找我!安頓下來別忘了來看看我!”
他的聲音幾乎被引擎聲淹沒,但徐峰還是聽清了每一個字。
徐峰點點頭,用力揮了揮手。他看著卡車緩緩啟動,排氣管噴出一股黑煙,揚起一片塵土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公路拐角處。
車站廣場上人來人往,嘈雜的東北方言在耳邊此起彼伏。
徐峰背起揹包,在車站附近的小攤上找了張油膩膩的木凳坐下,要了碗熱騰騰的豬肉燉粉條。
熱湯下肚,凍僵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他又買了五個饅頭,用舊報紙包好揣進兜裡,準備路上吃。
找了家便宜的旅社,一晚上八毛錢。
房間很小,只有一張木板床和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
被褥摸上去潮乎乎的,有股黴味。
但徐峰顧不上這些,連續幾天的火車讓他渾身痠痛。他脫下棉襖當枕頭,和衣躺下,幾乎是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徐峰在火車上熬了整整三天三夜,那種半睡半醒的狀態簡直要把人逼瘋。
車廂裡擠得像沙丁魚罐頭,連廁所門口都蜷縮著打盹的旅客。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和不停的晃動,讓他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最難受的是腿,腫得像灌了鉛,一按一個坑。
這一覺睡到自然醒,窗外的陽光已經明晃晃地照進旅社的小房間。
徐峰看了看,早上八點二十。他活動了下手腳,驚喜地發現身上的浮腫消了大半,整個人都輕鬆多了。
“得抓緊時間準備進山的東西。”徐峰一邊想著,一邊往揹包裡塞著換洗衣物。
揹包是軍綠色的,已經洗得發白,邊角處還打著補丁。
供銷社離旅社不遠,是一棟紅磚平房,門口掛著“為人民服務”的牌子。
徐峰推門進去,撲面而來的是各種商品混雜的氣味——煤油、鐵器、布料和乾貨的味道交織在一起。
“同志,我要買口鐵鍋。”徐峰對櫃檯後的售貨員說。那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燙著時髦的捲髮,正在織毛衣。
“要多大尺寸的?”售貨員頭也不抬地問。
徐峰比劃了一下:“中等大小就行,一個人用。”
售貨員放下毛衣,從貨架上取下一口黑黝黝的鐵鍋:”八塊五,要工業券。”
徐峰掏出錢和票證,又指著貨架說:“再要盞馬燈,兩斤煤油。”
“馬燈四塊二,煤油一斤三毛五。”售貨員麻利地算著賬,“一共十三塊二毛五。”
徐峰心疼地數著錢。這些年在城裡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攢下八十多塊錢,這一下子就去了一小半。
“還要把鋤頭和十字鎬。”他咬了咬牙說。這兩樣是開荒必備的工具,貴也得買。
售貨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是要去開荒?”一邊說著,一邊從角落裡拿出工具。
“嗯,打算在林場邊上種點地。”徐峰含糊地回答。
最後,他又買了把伐木斧和鋸子。
斧頭是最大號的,斧刃閃著寒光,看著就嚇人。
鋸子是兩人拉的大鋸,摺疊起來有半米長。
“總共二十八塊七毛五。”售貨員報出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