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年輕護士跟在後面,其中一個看到李萬山的傷勢,立刻轉身捂住嘴,肩膀可疑地抖動著。
“快!送手術室!”醫生很快恢復專業素養,指揮著另外幾個醫生把李萬山抬上擔架。
李萬山被搬動時發出一連串殺豬般的嚎叫,引得醫院走廊裡的人都探出頭來張望。
張老三跟在擔架後面,聽見圍觀的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
“那不是李家的兒子嗎?”
“活該!讓他平時欺負人!”
“噓……小聲點……”
手術室的門“砰”地關上,紅燈亮起。
張老三癱坐在走廊長椅上,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抖得像篩糠一樣。
他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抖著手點了一支菸,深深吸了一口。
“這裡不準吸菸!”一個護士厲聲喝道。
張老三悻悻地掐滅菸頭,思緒卻飄回了幾個小時前那個血腥的場面——
徐峰站在地窨子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大黃狗撕咬李萬山的屁股,那雙眼睛冷得像兩把刀子……
還有徐峰跳上車,張老三回頭看著槍口對著自己那一刻……
“得趕緊通知李家。”張老三猛地站起來,看了看手術室緊閉的門,一咬牙轉身往外走。
他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也不能瞞——李家越早知道,這樣他還能撇清點關係。
李萬山的父親李德才是達子溝林場的場長,在南山區的勢力盤根錯節,連區長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地叫聲“李叔”。
他們家雖然在林場有房子,但為了顯示他家的權勢,在區上最好的地段買了套三居室。
張老三一路小跑,七八分鐘後氣喘吁吁地站在李家門前。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拍鐵門,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叔!嬸!快開門!萬山哥出事了!”
門很快被開啟,李德才穿著藏青色中山裝站在門口,花白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張家小子?你站在門口嚷嚷個啥?”
“叔,山哥讓狗咬了,現在在醫院搶救呢!”張老三聲音發顫,眼睛卻暗中觀察著李德才的反應。
李德才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你說什麼?”
這時,一個燙著捲髮的中年婦女從裡屋衝出來,正是李萬山的母親王桂芬:“我家萬山怎麼了?傷哪兒了?”
“屁股……被狗咬爛了……”張老三支支吾吾地說,“流了好多血……”
王桂芬一聽,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被李德才一把扶住。
老兩口對視一眼,李德才沉聲道:“走,去醫院!”
三人匆忙離開住所,三個人急急忙忙的直奔醫院。
醫院走廊裡,手術室的燈依然亮著。李德才一到就問值班護士:“我兒子怎麼樣了?”
護士正低頭整理器械,抬頭看見李德才那張鐵青的臉,手裡的托盤差點摔在地上。
她慌忙穩住身形,態度立刻恭敬起來:“李、李場長,您別急!張主任正在裡面處理呢。”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在走廊裡激起輕微的迴音。
王桂芬一把抓住護士的手腕,指甲都陷進了對方的肉裡:“傷得重不重?你跟我說實話!”她聲音發顫,眼睛死死盯著護士的嘴唇,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護士吃痛地縮了縮手,眼神閃爍地瞥了眼手術室的方向,壓低聲音道:“是……是肛周撕裂傷……”
她嚥了口唾沫,聲音越來越小:“比較……特殊……需要徹底清創縫合……”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幾乎變成了氣音:“可能……還要輸血……”
走廊盡頭的掛鐘“咔嗒”響了一聲,在死寂的走廊裡格外刺耳。
李德才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袖口下的手臂青筋暴起。
王桂芬突然腿一軟,要不是扶著牆,差點直接癱坐在地上。
護士見狀立馬上前將她扶到走廊的座椅上,趕緊補充:“不過您放心!張主任是咱們醫院最好的外科大夫,這種傷……”
她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慌忙改口:“我是說,這種手術他最有經驗了!”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戴著白棉口罩的醫生走出來,白大褂上還沾著幾點暗紅的血跡。
他抬眼看見李德才,疲憊地點點頭:“李場長,您來了。”
李德才一個箭步衝上前:“我兒子怎麼樣?”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焦灼。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青黑的眼圈和乾裂的嘴唇:“手術很順利,就是失血有點多,得在重症室觀察一晚。”他搓了搓發僵的手指,突然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嘴。
王桂芬原本癱坐在長椅上,聞言“騰”地站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不過什麼?大夫您倒是說啊!”聲音尖得像是要刺破醫院的走廊。
醫生四下看了看,湊近兩步壓低嗓子:“犬齒傷到了部分括約肌……”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嚨,“可能會影響……那個……排便功能。”眼見王桂芬臉色刷地慘白,又趕緊補了句:“不過您別急,透過後續康復治療還是能恢復的。”
李德才身子晃了晃,鐵青著臉一把抓住窗臺。
牆上“靜”字的標語被他攥得嘩啦作響,指節泛出駭人的青白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