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這頭正不緊不慢地往秀山屯晃悠呢,大黃貼著他腿邊兒走,後頭那仨小崽子——龍騰、虎嘯跟鳳舞,你追我趕的,時不時還互相撲稜兩下,鬧騰得歡實。
往常徐峰沒少逗它們玩兒,喊得多了,這幾個機靈鬼早把自個兒名字記得門兒清。
只要徐峰一嗓子,保準屁顛屁顛就躥過來。這會兒夕陽西下,一人四狗的影子拉得老長,映在土路上,瞧著就暖心。
眼瞅著快出林子上了大路,徐峰正琢磨著待會兒咋跟林山魁開口呢,大黃突然“汪”地一聲,耳朵支稜起來,盯著前頭直瞅。
“咋的?有人?”徐峰順手在大黃腦袋上胡擼兩下,眯眼往前瞅。
沒走幾步,果然見著倆人影晃晃悠悠過來了。
等走近了一瞧——嘿!這不是秀山屯的屯長陳玉凱和治保主任張春生嗎?
徐峰心裡咯噔一下:“這倆老哥咋跑這兒來了?莫不是……是來找自己的?”
徐峰微微皺了下眉頭,迎上前去:“屯長、主任,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喲!小夥子,你咋認出我們來的?咱們應該沒見過面吧?”陳玉凱略顯驚訝地問道。
“雖然沒見過,但二位的大名我早有耳聞。”徐峰笑著解釋,
“我來屯子附近住下後,去過屯裡幾回,聽鄉親們提起過你們。一直想登門拜訪,就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這話說的,見我們要啥機會啊?”陳玉凱臉上堆著笑,話裡卻帶著刺,“真想來的話,早該來了不是?”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了句:“還是說……你看不上我們這些鄉下人?”
徐峰心裡明鏡似的——這是在怪他搬到秀山屯邊上住,卻沒跟屯裡打招呼。
他清楚,要想在屯子裡立足,眼前這兩位可是繞不過去的門檻。
屯長主抓生產,治保主任管著治安,都是屯裡說一不二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將來要想拿到屯裡的落戶名額,還得靠他倆推薦。
眼下這架勢,分明是怪他不懂規矩,沒給足面子。
徐峰一聽這話頭兒不對,趕忙堆著笑說:“哎媽呀屯長,您這話可臊死我了!咱這剛擱這兒安家,屋裡屋外都沒歸置利索呢。
一天天不是張羅搭窩棚就是愁下頓嚼穀,哪敢跟您擺譜啊?
就琢磨著等消停了,整倆錢兒再割些肉打壺酒,正兒八經上您二位那兒認個門兒,咱哪能不懂這禮數呢?”
徐峰這話一撂,不光把事兒圓得滴水不漏,還顯得特懂人情世故。
果然,陳玉凱和張春生臉上那戒備樣兒立馬鬆快了些。
其實徐峰早琢磨過要去會會這倆人,為啥一直沒動彈?
還不是因為這陳玉凱壓根兒不是個好餅!
這主兒成天把“公道”倆字掛嘴邊,實際上就是個看人下菜碟的貨。
遇上糾紛需要斷官司,他才不管啥青紅皂白,誰給的好處多就幫誰說話。
背地裡沒少出餿主意,把黑的說成白的,整個兒一攪屎棍子!
徐峰心裡門兒清,前世入贅老林家那會兒,可沒少讓陳玉凱這老小子佔便宜。
那老東西算計得比秤砣還準,稍不順心就給你整出點么蛾子。
屯子裡沒少有人背後嚼舌根,說他斷事兒不公,壓根不配當這個屯長。
這老傢伙敢這麼橫,全仗著他那個考上大學、在區裡當了一官半職的兒子撐腰。
要說治保主任張春生,那可是個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實在人。
三十出頭的年紀,比徐峰大不了幾歲,卻已經是個讓鄉親們打心眼裡敬重的主兒。
祖上是參加過抗聯的老英雄,老爺子當年在林海雪原裡打游擊的故事,到現在屯子里老人們還常唸叨。
張春生自己也是個從部隊轉業回來的軍人,聽說在部隊時還立過功。
本來按政策能分到農場吃公家飯,可偏偏趕上老爹得了肺癆,咳得厲害。
這孝子二話不說就打了報告回鄉,天天端茶送藥地伺候。
村裡人看在眼裡,都說老張家這是祖上積德,養出這麼個好兒子。
後來老支書提議,大夥兒一致推舉他當了治保主任。
徐峰早就想會會這位前世就有過接觸並且相處得很不錯的張主任。
可趕巧這段時間區上組織春獵,張春生帶著屯子裡幾個民兵骨幹一直在區上參加訓練。
聽說他還帶著隊伍拿了射擊比賽的頭名,區武裝部的領導都誇他是塊帶兵的好材料。
這一晃都小半個月沒著家了。
前世他倆年紀相仿,處得挺鐵,每次回秀山屯都得整兩盅,嘮嘮知心嗑。
張春生沒少幫徐峰張羅山貨收購點的事兒,為了屯裡的事,沒少跟陳玉凱拍桌子幹仗,是屯裡少數敢跟陳玉凱叫板的主兒。
這會兒倆人一塊兒上門,徐峰心裡就明白了,八成是衝著自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