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凱聽完,眯縫著眼點點頭:“到底是當過兵的年輕人,腦瓜子轉得就是快。
要留下也不是不行,不過嘛……咱得按規矩來,得讓屯裡老少爺們兒都認這個理兒。
大夥兒都點頭了,我這兒自然沒二話。
這事兒急不得,老話說得好啊——日久見人心,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徐峰心裡冷笑:說得好聽,不就是得先過你這關嗎?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倆人心裡都門兒清陳玉凱在耍花槍,可不管是徐峰還是張春生,都沒法把話挑明瞭說。
有些事兒,就得揣著明白裝糊塗。
再說了,盲流子想紮根屯子,確實得經過大夥兒認可,規矩是這麼個規矩。
可說到底,最後不還是他陳玉凱一句話的事兒?
徐峰倒也不著急,橫豎今天這趟碰面,已經算是往前邁了一大步,省得再專門登門拜訪了。
“那咱就按規矩來,我相信屯裡老少爺們兒會認可我的。就是勞煩屯長和主任大老遠跑這一趟……”徐峰客客氣氣地說,“要不,上我地窨子裡喝口水歇歇腳?”
“不了不了,”陳玉凱擺擺手,“事兒也整明白了,眼瞅著天要擦黑,回屯的道兒不好走。
往後日子長著呢,有的是機會……”
他突然話鋒一轉,“對了爺們兒,我瞅你扛著槍彆著斧頭,還領著狗,這全副武裝的架勢,大晚上的是要幹啥去?
總不能黑燈瞎火的還上山打獵吧?”
說著,陳玉凱那雙小眼睛在徐峰身上來回打量,笑得意味深長。
徐峰咧嘴一笑:“這大晚上的還打啥獵啊,我就是尋思去屯裡山魁家問問,看能不能借倆木板夾子使使。”
說著,他斜眼瞥了下肩上的槍,補了句:“這不天擦黑了嘛,來回都得走夜道兒,就把吃飯的傢伙什都帶上了。這山裡可是太危險了,我這盯架就能聽到狼啥地叫喚!”
徐峰這話說得實在,防的可不光是野獸,更得防著人。
“是得加點小心,”陳玉凱接茬道,“既然都是往屯裡走,那咱就一塊兒吧。”
仨人就這麼順著小道往秀山屯溜達。
陳玉凱一邊走一邊拿話套徐峰:“爺們兒,你這借木板夾子是打算整啥野物啊?”
“還能整啥,”徐峰隨口胡謅,“就打點兔子、黃皮子啥的唄!”
他可沒那麼虎,能把要打水狗子的事兒往外抖摟。
那玩意兒金貴,說出去準招人眼紅。
特別是像陳玉凱這號人,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變著法兒從他這兒刮層油下來。
想起上輩子吃的那些虧,徐峰這回說啥也不能讓他再佔著便宜。
有好處也得看給誰——有些人啊,天生就不配沾他的光!
“哎喲我滴媽,黃大仙兒你也敢整啊?”
徐峰一提黃皮子,陳玉凱當時就瞪圓了眼珠子,一臉不敢信兒地瞅著他。
徐峰口叫提及的黃皮子,就是東北老鐵對黃鼠狼的俗稱,講究人兒都管它叫黃大仙兒。
要說這玩意兒,那可是東北地界上鼎鼎有名的保家仙。
徐峰擱東北混了這麼些年,對這邊的生活和習俗也瞭解不了,自然對這種事兒他葉門清。
傳說東北這旮沓有五大仙兒——胡、黃、白、柳、灰,那可都是成了精的老祖宗。
分別指的是狐狸、黃鼬(黃鼠狼)、刺蝟、長蟲(蛇)還有耗子(老鼠),個個兒都是沾著仙氣兒的靈物。
老輩人常說,這五大仙兒跟咱老百姓那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保不齊誰家就供著一位呢!
在東北那旮沓,不管是老獵戶還是普通莊戶人家,見著這幾樣玩意兒一般都不敢隨便動手。
老輩人都念叨,招惹這些東西輕則倒大黴,重則全家都得跟著遭殃。
徐峰這當然不信這套。
可架不住真有人當回事啊!
能問出這種話的,十有八九是那些信得邪乎的主兒。
陳玉凱這小子能說出這話,明顯就是個信徒,就算不全信,也是個半吊子,心裡也直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