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
前世她是竇氏,是愛妃,是昭妃。
今生,陸時至甚至從沒有叫過她。
竇昭昭極力壓抑住眼底晦暗的喜色,她又賭贏了。
竇昭昭飛快地眨了眨眼睛,懵懂又可憐地望著陸時至,軟軟地應聲,“嗯。”
陸時至挑眉,他方才又是恐嚇又是威脅的,這個女人就是油鹽不進,現在叫了聲名字,居然就乖順了起來?
就像一個軟綿綿的小兔子,在陸時至的心頭砰砰跳跳撒了一通野,最後卻只是乖乖仰頭等著求摸摸。
陸時至差點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但手已經伸了過去,動作生澀,甚至有點粗魯地把竇昭昭臉上的淚水胡亂抹開。
竇昭昭強忍住躲避的衝動,咬牙受著。
陸時至看著她敢怒敢言的模樣,心裡那口鬱氣散開了,悠悠然念道:“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
竇昭昭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真誠,“是什麼意思?”
女人不哭了,但此刻懵懂的小模樣也挺好看的,陸時至難得有耐心地解釋,“是《九歌.雲中君》中的一段,說的是祭神的時候,祭祀身上神光閃現的情景。”
“‘昭昭’二字,意為明亮燦爛,是個好名字。”陸時至望著竇昭昭淚跡未散的眼睛,心道,很配她的眼睛。
本想哄人高興,但沒想到話說完,那雙眼睛忽地又盈盈垂淚起來。
陸時至都被打了個猝不及防,疑惑道:“又哭什麼?”真是水做的嗎?
還沒上榻就哭成這樣,一會兒床笫之上,豈不要淹了他?
莫名其妙的,陸時至的思緒歪了一下,很快為自己的不正經皺了皺眉,耳廓隱隱有些發熱。
也許是想到了床幃中的親密,陸時至將自己那些規矩拋之腦後,順勢拉著竇昭昭的手,將人扯到了自己身邊。
竇昭昭似乎也沉溺在悲傷之中,竟然主動地靠在了陸時至的身旁,吸了吸鼻子,才道:“臣妾的名字不是這個意思。”
“是招弟的意思。”竇昭昭的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腦中閃過許多畫面。
有冬日裡挑水洗衣時浸在河水中的刺骨寒意。有養父嫌惡地望著她,不知多少次罵出的那句“賠錢貨”。有養母在某個她累極了時候,拎著她的耳朵,面容猙獰地罵的那一聲聲“懶貨”……
這些話不是竇昭昭計劃內的事,她應該在激起陸時至心軟時,勾著他,哄他開心,讓他獲得耐心後應得的愉悅。
但也許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她的名字有那麼美好的寓意;
也許是前後兩輩子,第一次被這個權傾天下的男人放在眼裡,讓她鬆懈了;
也許是依靠著的這個胸膛太溫暖、太寬厚有力了……
竇昭昭聲音嘶啞又微弱地說出了自己在心底埋藏兩世的委屈,“家裡想要個弟弟,宗夫人將我接入府之後,覺得名字不好聽,取了個諧音,改做‘昭昭’。”
“這個名字一點都不好,也沒有任何意義。”
就像她這個人一樣,即便有過兩個母親,卻從來沒有被期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