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弘稷勃然大怒,疾走兩步,正要發作,就被向雨石攔住了,“陛下,陛下日理萬機,不堪其擾,太后娘娘好意為您分憂。”
“用不著。”陸弘稷看著向雨石,一字一頓道。
“陛下,太后娘娘已經吩咐了。”向雨石微微抬高了聲量,直視著陸弘稷的眼睛,“陛下與皇太后娘娘母慈子孝,想必能體會娘娘的好意吧?”
意思很明白,你沒有拒絕的權力。
“狗奴才。”陸弘稷死死地盯著向雨石,恨不能活剮了他,“朕早晚要剝了你的皮。”
向雨石面不改色,垂首恭順道:“陛下教訓的是。”
眼瞅著向雨石自顧自忙活完,一擺手,慈安宮的宮人們魚貫而出,一旁的陸弘稷恨的齒根發癢,指著向雨石的手指都在發顫,儼然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
就在此時,御前大總管李杉扶住了陸弘稷的那隻手,低聲勸道:“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
陸弘稷可算找到了出氣筒,狠狠一巴掌甩在了李杉的臉上,清脆的響聲叫乾清宮的宮人都跟著打了個顫。
“奴才該死。”李杉毫不遲疑地跪下,畢恭畢敬地低聲道:“陛下是真龍天子,潛龍在淵,只待時機成熟,便可一飛沖天。”
這句話毫無疑問地切中了陸弘稷的心思,他臉上的怒意明顯緩和了下來,是,如今母后是藉口他年輕未成家,可他早晚有長成的時候。
的確不必急在一時。
即便如此,陸弘稷也沒放過這個立威的機會,冷冷道:“以下犯上,杖責二十,自己下去領罰。”
李杉俯首拜下,“奴才領旨,謝皇上賞。”
陸弘稷目光掃過戰戰兢兢的宮人,滿意的笑了,拂袖而去。
只是他沒有看見,在他走後,乾清宮的宮人互相交換了眼神,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除了畏懼,更多的是怨恨和憤怒。
李杉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非但沒有護著他重用他,反而將怒氣都灑在了他的身上,極盡羞辱,這樣的主子哪裡值得奴才盡忠效命?
李杉在小太監的攙扶下起身,遙遙與庭院裡的向雨石對視一眼,嘴角悄無聲息地勾起,默契地點了點頭。
……
慈安宮
竇昭昭草草翻看了幾份奏疏,不由得擰眉,“居然有大半個月沒有批覆。”
念一默不作聲地開始研墨,低聲道:“先帝崩逝,新帝無心理政,若沒有娘娘,早就亂了套了。”
念一後知後覺知道竇昭昭的盤算,如今徹底醒過神來了,這宮裡宮外上上下下這麼多人,也唯有她的主子能擔的起事。
向雨石稟告了適才在乾清宮發生的事,尤其提到了李杉,“此人心思縝密、頗有幾分才智,對娘娘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已。”
“悄悄的派個太醫給他看看。”竇昭昭點了點頭。
念一想起了此人,不由得好奇道:“上回出了這樣的事,這個李杉還任職著御前大總管嗎?”
向雨石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陛下把人打成這樣,竟然還敢讓他在御前伺候?就不怕……”念一不由得驚訝地張大了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恭喜娘娘,陛下如此行事,乾清宮的人也會對娘娘歸心的。”向雨石笑容燦爛,畢竟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跟著誰朝不保夕,跟著誰才能安穩通達。
竇昭昭嗤笑出聲,無奈的嘆了口氣,“他生來就是高高在上的,他怎麼會懂這些?”
“他太稚嫩了,甚至不明白權力的本質是什麼?”竇昭昭在書桌後落座,埋頭翻閱公文,“他不明白權力不是憑空而生,而是取於千千萬萬的下層,臣民們擁戴的,才是天子。”
念一贊同的點點頭,“所以娘娘最得人心。”
高興之餘,念一想起了陸弘稷怨毒的眼神,還是犯愁,“可是陛下終有長成的那一刻,待陛下及冠、成家了,能夠親政了……”
念一擔憂的看著竇昭昭,“事已至此,到那一日,即便有人倫孝道壓著,只怕也不能善了。”
“是。”竇昭昭點頭附和,“以皇帝的性子,隱忍多年一朝得勢,只怕不止要活剮了向雨石,就連哀家,也要生生扼死才能解氣。”
“娘娘?!”念一聽著,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不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竇昭昭卻“噗嗤”一聲笑了,歪頭衝念一眨了眨眼,“他是會長大,可誰說……”
竇昭昭的聲音沉了下來,眼神幽沉,“哀家就只能止步於此呢?”
“皇太后之後……”念一愣住了,不解地望著竇昭昭,“娘娘是說太皇太后?”
“主子,衣裳做好了,您且試一試,合不合身。”不等竇昭昭回答,彩蘭帶著人進來,繡娘展開手中華美的衣裳,念一只看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龍袍!
可又不像,觀其腰際、下襬,這是女人的款式!
念一倒吸了一口涼氣,瞪圓了眼睛,望著竇昭昭走向龍袍,素白的手指輕輕撫過張牙舞爪的暗紅色龍紋,滿意地點點頭,“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雖身居萬人之上,卻始終屈居一人之下。”
“唯有皇帝……”竇昭昭緩緩回首,望著呆呆的念一,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才是真正的萬人之上、九五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