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城,公爵府。
亭臺樓閣,不甚幾許。內有假山林立,蔥鬱叢林,城牆高不知幾許,城深而高築牆,金碧輝煌外玉其表,僕人低頭前行隊伍可連縱橫綿延幾十丈,如此之大的府衙要維持運作不知奢耗多少財力、人力、物力。
沃野千里,獨攬一府邸之內。非列屬地圖城市之內,乃獨立於城郭之外。沿城牆河流蜿蜒,綠茵岸邊犬牙交錯,集天下高榮於一郭內,聚華榮寵現巍峨府邸。
此時日頭當中,金色陽光照硃紅琉璃瓦上,更顯金碧輝煌,人間極奢。
公爵府北側,越往外圍建築越顯簡陋,雜草叢生,泥濘土壤。從府邸後門,一瘦弱身影溜出。
那是不過十一二歲年紀的少年。一身灰白色布衣洗的發白,背上揹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青皮包袱。小小年紀臉上卻透著堅毅,但最讓人矚目的是他的瞳孔的顏色。
左眼宛如浩瀚的星河中沉澱出來的最深邃的藍,右眼則像是祝融火焰錘鍊金屬燃燒著的暴虐的紅。一隻眼眸安靜溫潤,似太平無波瀾的海洋;一隻眼睛卻像是燃燒流淌著的怒色,像是咆哮的餓狼咬斷獵物後流出的鮮紅血液。
兩隻眼睛顏色各異,一紅一藍,教人看了感覺好不妖異。
少年從衣襟內掏出一根布條,小心將自己那隻紅色的令人不安的散發著不詳氣息的眸子給遮住。
將公爵府的門給帶上後,少年走出幾步然後猛然轉身回頭,然後重重的朝著大門跪下道:
“媽媽,你在天之靈看著吧,總有一天,我會帶著千軍萬馬踏平這裡,讓這座公爵府付之一炬,所有曾經看不起我們的人都會被我踩在腳下,讓他們用曾經不可一世的嘴臉去為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懺悔,我要讓這個帝國的崩落來為你的死亡同葬。”
“從此以後我便隨你的姓氏,姓霍,霍雨浩就是我的名字,誰都無法讓其更改。”
少年的話語清列,透著少年的稚氣未脫與狂徒的狂悖。
像斷頭臺上揮刀的劊子手,話語中翻騰著血雨腥風的果決。
說完這句話,雨浩頭也不回的走入荒原。
他的前途未知,命途多舛,但這一走,便是命星搖曳,要那天上的諸神震顫。
公爵府內的一處荒地之中。
矗立著一處墳塋,墳塋周圍雜草叢生,但是墳冢之上卻沒有一根雜草,顯然前來祭奠這個墳墓之人的人,將這裡的墳冢打理的很乾淨。
一塊算不上名貴的木頭製成的木牌插在墳冢之上,上面寫著七個大字:吾母霍雲兒之墓。
這樣的木頭牌子做成的墓碑定然經不住風吹吹拂雨侵蝕,沒有用石料做墓碑,似乎說明了墓主人生前的貧窮,和籍籍無名。
因此,後人為了讓墓主人的名字留存世間,甚至沒有寫上自己的名字,在有限的木牌空間之上,只單獨題上了墓主人的名字。
霍雲兒,一個彷彿天上的流雲,任憑人世間的狂風席捲裹挾著的名字。
和這片大陸之上的大多數籍籍無名之人一般,死後如同枯草焚盡,灰燼入土壤,屍體化作塵土與地蟲同寢。
哀哉嗚呼,嗚呼哀哉。
人命如草芥,死是燭火滅。
天上的諸神高高在上,這大陸之上的人不過囚籠之中的棋子,在氣運匯聚之後,凝聚出又一個頂巔之人成神燃薪火,再將其收割。
諸神不過似播種老農,亦如圈養畜類之屠夫。
有能卻不配其位耳!
淒厲厲的雨水打下,繁冗宛若人間鼎盛奢華之所的公爵府邸蒙上了一層煙雨色。僕從躲進廊內避雨,溼答答的衣服滴落水滴在華美的地面留下道道水漬。
管家喝罵僕從不懂規矩,竟然敢到主人行進的道路上躲雨。就算廊道不知曲折幾百裡縱深,偏僻之地主人家鮮少前行,但那也不是卑賤的下人能夠有資格以此作為僭越的理由。
尊卑有別,嫡庶有別,長幼有序,此乃天道倫常,區區賤民豈敢逾越,倘若崩了這禮儀綱常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老管家氣憤的讓下人在雨中排成一排,讓雨水好好給這些沒有規矩的東西洗洗腦子。
此時的他,竟比起上面的主子還要氣憤有人破壞這尊卑秩序。
僕人們排成一排,不敢有絲毫抱怨,這些人大抵都還只是十幾歲的年紀,因為武魂覺醒之後沒有魂力,不具備修煉資格,因此只能在府邸內做這最卑賤的下從,就這放外面還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呢。他們只能盼望三十歲之後,年老體衰,公爵府給他們一筆錢財,讓他們可以回鄉種田,好了卻此生,如若後代之人能有覺醒武魂出現魂力者,自然也可光耀門楣,從此脫離賤籍。
老管家看著雨水中凍的瑟瑟發抖的僕役,那些年輕的臉上此時被冰冷的雨水凍的紫青,瑟瑟發抖,但他依然不為所動。
他冷哼一聲,對這些小傢伙橫眉冷對。
他年輕的時候吃過多少苦頭,才爬到這個位置上來,這些年輕人現在正是該吃苦學規矩的時候。
如果現在鬆開了管教,像西院那裡的賤婢生下的孽種,無意中衝撞了一時興起來這溜達的戴家二公子,最後定然落得個大棍伺候的下場。
自己眼下對這些僕役的責難,乃是對他們的慈悲,他們日後曉得了自然會感謝自己。
說起那個賤婢之子,老管家忍不住朝著西院望去。
那個賤婢所生之子在武魂覺醒之後,竟然僥倖生得那麼一絲天生魂力,僥倖可以修煉,雖然日後終究難成大器,即便成為魂師對於自己這位在公爵府內混跡多年的老管家,也得客客氣氣的,要知道外面就算是三環四環的魂師見到自己也得客客氣氣的脫手行禮,勞煩自己去府內通報。並且施以錢財賄賂,作為勞煩自己的辛苦費用。
往日裡那個孽種見到自己卻是一言不發,規規矩矩立在一旁聽候旁人差遣。頭上纏繞著繃帶,據那賤婢霍雲兒所言,是天生的殘疾,一眼視弱不能見光導致的。
哼哼,眼睛作為武魂卻有一隻眼睛不能見光,這不是廢物還是什麼。
不過這些時日倒是不怎麼見得他的出行,向他晨昏定省問候行禮什麼的了。
看來是膽肥了,忘了是誰准許他恩典不用幹活多給他些時間用於修行的了。
估摸著是眼看要修煉到十級,能夠成為魂師,開始忘乎所以,以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什麼的了吧。
真是可笑,在這公爵府內,是龍是虎,都得在這裡盤著臥著。公爵不在,公爵夫人的命令就是天,一言就能讓千百個賤民人頭落地,而他在這做管家,就是在傳達上天的旨意。
想到這裡,老管家便指派僕役中的一人,上前站在眾人前面,好好看住這些傢伙不能躲懶,必須站到大雨結束為止,這樣才能讓他們記住這次的懲罰。
原本耷拉著腦袋的僕役,在得到老管家的任命之後,變得神氣活現了起來。
雖然他依舊是要和眾人一同淋雨,但是此刻的他是有著管教他們的權利的,誰敢不聽就在管家回來後告知他。
權利讓人迷醉,小小的權利讓底下的人更加痴狂。
管家不管這些人了,直接撐開黑傘向著那個小院走去。
本來他是從來不會到那裡去的,因為那裡畢竟死了個人,而且墳還立在那裡,太顯晦氣。
雖然這公爵府內哪裡沒有死上個個把人,哪裡的花叢底下不埋上個把人的屍首,不然哪來的這牡丹開得這般嬌豔。
不過在那個孽畜這麼久沒來參見他,他得想個法子好好折辱他一番,讓他知道自己依舊是他的頭頂上的人,別以為要成為魂師就可以翻得出他的手掌心了。
一個獲得了魂環,哪怕是白色的十年魂環的魂師充當他的跟班、打手,這件事情真是想想就頗有顏面啊。
老管家踏著泥濘的青白石鑲嵌的道路前行,濺起的泥漿弄汙了他的下襬也不為意。
要不待會將他母親的墳墓上的那個牌子拔起來,然後在他絕望的眼神中將其折斷如何,看看他是會憤怒的不可遏制的撲上前來,聲嘶力竭的揮拳,還是如以往一般的,悶不吭聲的將苦、血打碎牙往裡咽。
無論是何種,那個小孽種也一定要發瘋的吧。
雖然平日裡不顯山露水的,但是他知道那個孽種對他媽的死可是痛徹心扉啊。
如果他衝上來向他揮拳那就更好了,不過是十級的還沒有獲得魂環的小傢伙,似乎因為武魂變異偏向精神系的,身體格外的孱弱。倘若他真的敢動手,他就要敲碎他幾顆牙,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尊卑有別!
老管家推開破舊的小院門扉,一股子雨水混合著腐爛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
老管家呸呸了幾聲,覺得登門這件事情實在是個錯誤。
自己就應該派人把那個小崽子給揪出來,不由分說的,先給他一頓毒打,然後再把那個奄奄一息的小傢伙帶到他的身前。
接著他一邊斟茶輕啄,一邊給那個小孽種說些人生道理,這樣的發展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而不是孤身前來,看那個孽種到底窩在這裡幾天不出來在幹什麼。
小院內的添置十分簡單,一個柴房堆放做飯用的柴火,裡面放著一口燒飯做菜用的鐵鍋。幾個木頭墩子放在地上,那是吃飯時用來坐著的椅子。幾個邊緣破損的老青瓷的碗和底下一張用來盛菜的盤子。筷子已經用舊,是用竹子削成的。睡覺的地方不過是不足三尺寬的房子,房門虛掩著。一座孤墳臥在青竹旁,上面用一塊石頭壓住了墳塋防止風將上面的泥土給吹走。木牌插在墳土之上,上面墓主人的名字赫然其上:吾母霍雲兒之墓。
老管家歪嘴一笑,孽種終歸是孽種,不知道規矩,就算是普通農夫家裡的墓的碑文上,也會寫上墓主人的直屬親人,只是孤單單一個名字在上面,是想要他母親當孤魂野鬼不成。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不對,按理說他雖然沒有踹門而入,但是推門進來時候,那個門扉十分響亮的~枝呀~了一聲。
如果房內有人,他應該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到來才對,就算沒有誠惶誠恐的出門告罪,但也應該有所反應才對。
但是此刻,這座小院之內,除了他的呼吸聲之外,在沒有其他人的感覺。
小院之內,一片死寂,那個虛掩著的房門,裡面似乎空無一人。
老管家推門而入,看見的只有一張沒有床單的板床,裡面壓根沒有任何人。
一個念頭跑進了老管家的腦袋裡,難道那個孽種,一個人跑掉了?
這個想法他從來沒有想過,一時太過震撼,許久沒有緩過來。
他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離開過公爵府,這座巍峨的綿延三千里之距的公爵府邸就是他一生都走出不出的高牆。
雖然外面沒有重兵把守,府門沒有差役盤問,但是離開了這座公爵府還能幹什麼。
生在公爵府內長大的僕役除了會伺候人之外,再無一技之長,跑到外面去和那些泥腿子看老天的臉色賞飯吃不成。
野有餓莩不知發,災歲年月,千里埋饑民的事情他又不是沒有聽說過。
那個小子,他怎麼敢逃出去的。
緩過神來後的管家突然怒從心頭起,大步走到那孽種母親的墓前,一把將插在墳塋上的木牌給拔起,木牌插進墳土內二尺有餘,雨水溼潤之下,底下還帶起了兩寸的新泥。
此時,似乎天公也看不得掘人墳墓這等的缺德之事,一道縱橫天空幾千裡的雷霆炸響,轟隆隆的雷聲宛如神明發怒。
老管家有些害怕,煌煌天威之下,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鬼神之說,這等的缺德事情到底還是不要做為好,這個賤婢到底還是死掉了,自己就算把她刨出來鞭屍洩憤又能怎樣,說不定還因為挖出了白骨惹得自己生一場大病不可。
想了想,老管家將手中的木牌又斜斜的插了回去,比起之前的直立著的模樣,此時的木牌卻是東倒西歪的。
不過插回去已經是夠受累的了,難道還要他原封不動的給這個賤婢的木牌插回去不成?
老管家恨恨甩手,準備轉頭離開這裡。
但是就在他轉頭之際,一陣泥土稀落落滾下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
他轉頭一看,那個墳塋上的土滾落了幾顆滾到他的腳前。
他看了看這依舊淅瀝瀝下著的濛濛細雨,斷定這該是雨水吹打所致的結果。
沒有多想,他再次轉身離開。
但是這次,泥土鬆動滾落的聲音再次傳到他的耳中,並且這次更加大了。
老管家身體有些僵硬在原地,鬼神之說,其中神明高居神界遠離人間受萬民敬仰是公認的事實,而傳說九幽之下也有和神界相對應的地府,死去的遊魂會飄去那裡在那裡寄宿。
難道是因為他動了那個賤婢的木牌,所以那個賤婢的魂兒回來找他算賬了?
老管家不敢回頭看,因為他聽見土堆被隆起,長在墳塋上的草根被一點點繃斷的聲音。
一顆顆圓滾滾的泥球滾到他的腳下,並且滾到了他的前面。
這座小院子中,一定發生著什麼詭譎的事情。
老管家猛然回頭,同時運起身上的魂力,一個白色的十年魂環從身上飄出。
是的,他也同樣是一個魂師,雖然只不過是一個最弱小的一環魂師,魂環還是十年魂環,但是他也因此當上了公爵府裡的一位管家,負責管理這片院子的所有雜役。那個賤婢和賤婢之子就在他的管束範圍內。
就算今天是賤婢的魂靈歸來向他算賬,他也絲毫不懼。
一個穿著鮮豔的喪袍的女子就那樣站在他的面前,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那雙宛若秋水的眼睛此時彷彿蒙著一層白霧一般,薄的有些涼薄的嘴唇同樣看不見絲毫血色。
喪袍鮮豔,面若縞素。
這個站在老管家面前的女子正是幾年前死去的霍雲兒。
怎麼會有這等的事情?老管家嚇得魂飛魄散,恐懼生怒意,怒氣衝上冠。
老管家大喝一聲:“賤婢,納命來!”
然後就控制著帶著魂力的一拳朝著不知生死的霍雲兒面門襲去。
至於武魂和魂技,他的武魂沒有辦法幫助他戰鬥,魂技更是垃圾的無以復加,因此他並沒有使用。
在他大步衝著霍雲兒衝去的時候,霍雲兒此時神情帶著些許疑惑,她不能明白自己此時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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