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宗祠終於落成。
王金水意氣風發,召集全村在宗祠前,正式頒佈八項族規。
人群嘈雜,宋老蔫急不可待的擠到了最前面。
當王金水洋洋灑灑唸完那套冷酷殘忍的規矩,宣佈散會時,他趕緊上前,手裡攥著那本破舊的賬本。
“村長…賬…清了!”
他聲音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期待,他把賬本翻開,遞給王金水,“小喜…她…自由了!”
即將散去的人群陸續安靜了下來,王金水臉上的笑容凝固,隨即化作一種被意味深長的惱怒,“清了?”
他奪過賬本,隨意翻了兩下,嗤笑一聲,“放你孃的狗屁!你欠老子一萬塊!還差得遠呢!”
宋老蔫急了,指著賬本上記錄的條款,“當初說好…五千塊!幹活抵…賬本…字據…白紙黑字!”
他從懷裡掏出那張早已泛黃、被他用油布仔細包好的字據,抖索著展開。
王金水眼中兇光一閃,劈手奪過那張薄薄的紙,看也不看,刺啦——刺啦——幾聲脆響,當場撕得粉碎…紙屑拋起如同泛黃的雪片,紛紛揚揚飄落在宋老蔫腳邊。
“字據?老子說的話就是字據!老子說多少就是多少!”王金水一腳踹在宋老蔫肚子上,“就憑你個老蔫包,也想給那殘廢贖身?做夢!”
“還跟老子提賬本,老子這些年把她賞給你,你他媽也該睡夠本了!你非但不感激老子,還敢跟老子犟?!”
說著,王金水朝身後一揮手,“去!把那個殘廢給老子拖回來,老子正好缺個洗茅坑的……”
“不——!!”宋老蔫目眥欲裂,如同受傷的野牛,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積壓多年的屈辱、憤怒和絕望瞬間爆發!他像瘋了一樣撲向王金水!
“反了你了!!!”
王金水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快意,厲聲喝道,“剛立族規,就敢對村長動手!給老子按住他!執行族規!其他人都給老子睜大眼睛好好看著…這就是下場!”
早就虎視眈眈的一群村壯,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獰笑著、叫罵著一擁而上!
拳腳如同雨點般落下!
木棍、鋤頭柄狠狠砸在宋老蔫身上!
“汪汪汪——!!”威風凜凜的小黃從人群中衝出來,猛地咬向一個村壯的腿,狠狠撕下了一塊肉…
“滾開!死狗!”那村壯吃痛,掄起木棍狠狠砸在小黃背上!
小黃慘嚎一聲,被猛地踹飛出去!
“小黃…跑!快跑!!
”混亂中,宋老蔫蜷縮在地上,死死護著頭臉,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嘶吼。
小黃掙扎著爬起來,看了一眼被無數人圍毆的宋老蔫,發出一聲悲鳴,轉身衝出人群,像一道黃色的閃電,帶著一身血汙,朝著亂墳坡的方向狂奔而去!
——
轟隆…
隱約悶雷在天際滾動。
窩棚裡,小喜對著那面破鏡子,細細地梳著頭髮。
她身上穿著那件幾乎還是嶄新的紅毛衣,將頭髮盤起一個簡單的髻,用一根削尖的木簪固定住。
她臉上用了一點胭脂,嘴唇也點紅,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明媚的光彩。
今天,宗祠就要落成。
今天,她贖身的債就能還清。
今天…她就自由了。
她…不打算走了。
她的嘴角含著一抹幸福的笑意,眼前浮現著宋老蔫說要娶她的話。
鏡子裡,她身上的紅毛衣和臉上的妝,真像個新娘啊。
宋老蔫就快回來了…
她轉過頭,望向窗外。
烏雲,卻不知何時已壓得極低,沉甸甸地懸在窩棚頂上,空氣悶得有些讓人喘不過氣。
直到…
“嗚…汪汪!汪汪汪——!!!”
急促的狗吠聲由遠及近!
小黃帶著血,一頭撞開窩棚的門簾,撲了進來!
它不顧一切地衝到小喜腳邊,用沾滿泥濘和血跡的嘴,瘋狂地拉扯著她的褲腳,喉嚨裡不停的發出嗚咽,拼命地要把她往外拽!
小喜臉上的笑容凝固,心臟好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看著小黃焦急狼狽的模樣,一股滅頂般的寒意瞬間席捲全身!
“老…蔫…”
她嘴裡擠出兩個嘶啞的音節,一把丟開梳子,撐著柺杖就要往外衝!
小黃攔在她面前,狂吠著,試圖阻止她,試圖告訴她不能去…快跑!!
但小喜此刻眼中…只剩下無邊的驚惶,和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
她執拗的撐著柺杖,跌跌撞撞地衝出了窩棚,直奔村子的方向!
這條小路…這些年…她走過無數遍,可從未感覺如此漫長。
散落的土石在她的柺杖下打滑,墳堆裡枯萎的荊棘伸出來勾住她嶄新的紅毛衣,她踉蹌著…摔倒…額頭磕破,精心盤起的髮髻徹底散開,身上沾滿泥土!
她咬著牙,根本不顧膝蓋和手掌擦破滲血,手腳並用地又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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