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灰濛濛,入眼所見,一座座村舍死氣沉沉,江蟬和蘇晴沿著村道往裡走。
靠著【息魖】的辨別,林敏殘留的氣息時斷時續。
兩人神色沉重,心裡也沒底。
可眼下也沒有別的線索,只能硬著頭皮一條道找下去。
“梆——!!”
忽然,
一聲空洞、遙遠的梆子聲,毫無徵兆的傳來,冷不丁像是敲在了心頭。
江蟬和蘇晴的腳步同時一頓,心頭亦是咯噔了下!
“怎麼回事?!”
蘇晴臉色立刻白了兩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下意識抬頭看天,“距離昨晚才過去多久?!一個小時都不到!難道…天黑又提前了?!”
彷彿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頭頂那原本就灰濛濛、死氣沉沉的天光,好似一張幕布,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猛地向下拉扯。
在這一聲梆響過後,灰濛濛的天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沉降、迅速黯淡下去!
與此同時,濃稠得化不開的鬼霧,如同沸騰的海水般,從四面八方洶湧而起…而且更加讓江蟬他們兩人感到駭然的是,這次湧出來的鬼霧…不是之前的墨綠色!
而是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藍黑色!
鋪天蓋地的藍黑色鬼霧…粘稠得像是大盆大盆傾倒而下的墨汁,急速吞沒著視野中的一切,急速淹沒而來!!
“不對!不對勁!!”
濃稠的藍黑色鬼霧,頃刻之間覆蓋整座蘆崗村,好似一張厚重無比的帳幕徹底閉合,最後一絲天光也被吞噬乾淨。
江蟬瞳孔驟縮,【真王之眼】直接發動,兩道煌煌金芒,在濃稠的鬼霧中如同兩盞搖曳的孤燈,他敏銳地察覺到這次的變化遠超以往!!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感,如同冰冷的海嘯般瀰漫開來……
“梆——!!”
這時,第二聲梆響緊隨而至!
這一次,聲音似乎更近了一些,帶著一種靈魂都要凍結的穿透力!
嘩啦啦——!!
伴隨著第二聲梆響,濃稠的鬼霧中陸續響起了洶湧的水聲…江蟬面龐緊繃,絮飄身發動,他帶著蘇晴一個縱身,直接躍上了一棟村舍屋頂。
【真王之眼】極力洞穿鬼霧,向著遠處眺目望去,只見村外那片死寂的、黑沉沉的水域,此刻如同決堤般瘋狂奔湧,瘋狂的灌進村子!
那冰冷刺骨、散發著濃烈的陰寒氣息的黑水,好比是無數條漆黑的巨蟒,沿著土路、巷道、院落縫隙,以一種無比驚人的速度蔓延開去…
頃刻之間,渾濁腥臭的黑水便漫灌了整座村子!
視野所及,一片沉黑!
整座蘆崗村,在濃稠的藍黑色鬼霧與奔湧的黑水中迅速扭曲、膨脹、悄無聲息的發生變化!
原本熟悉的矮房、土路、院牆,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拉伸、複製、錯位…在江蟬驚疑不定的注視下,一座座房屋的輪廓,在濃稠的鬼霧掩蓋下,逐漸變得模糊而遙遠!
空間感被徹底打亂,整座村子在眨眼間好似擴張了數倍,乃至十倍!
原本還算清晰的村落格局,此刻完全隱沒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藍黑色鬼霧中,由一棟棟浸泡在水中的破敗稀疏的農舍房屋,和大片大片衰敗叢生的蘆葦,構成一座巨大荒涼的陰墟迷宮!
“難道…現在的村子…才是它真正的原貌?!”
江蟬心頭駭然,窮盡【真王之眼】的視線穿透濃霧望去,只能隱約看到一些更加破敗、彷彿荒廢了數十年的殘垣斷壁,在濃霧與黑水中若隱若現。
一些僵硬的、麻木的鬼村民身影,在遠處的水與霧中緩慢遊蕩,有的手持農具,有的身體殘缺…如同一個個溺斃的水鬼,從地獄的閘門中爬了出來…
更遠的地方,即便是【真王之眼】的視線,也被那粘稠的藍黑色鬼霧吞噬,彷彿無底的深淵、無法洞視!
“蘇學姐…”江蟬想提醒蘇晴什麼,然而轉頭卻見…身旁早已是空無一人!
包括他剛才立足的農舍屋頂也消失不見,周圍是黑沉沉的水域和幾叢衰敗的蘆葦,冰冷的黑水大致淹沒到他的小腿。
藍黑色的濃霧無聲翻滾,整座陰墟,在這一刻,把江蟬徹底的孤立在這片…驟然變得陌生而又恐怖莫名的鬼村水域之中!
他試著邁步…腳下不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冰冷滑膩的淤泥和刺骨的寒意,每一次抬腳都帶起嘩啦的沉悶水聲,在死寂的濃霧中顯得格外清晰。
譁…譁…。
江蟬握緊了手中的金色戰刀,刀身躥起墨綠色的鬼火,在濃霧中幽幽燃燒,是這片沉黑水域中唯一的光源。
他迫使著自己冷靜下來,改變方向,朝著記憶中鬼宅的大致方位跋涉行進…那是行動組約定的匯合點。
只要蘇晴、譚靜還有周莽還活著,只要他們能擺脫困境,一定會去那裡。
然而,這座陰墟異變後,張開的水域鬼村,徹底顛覆了先前的佈局……
江蟬循著記憶中的方向前行,腳下早已不是熟悉的土路,而是深一腳淺一腳、遍佈淤泥和水草的陌生淺灘。
沿途出現的建築,無一不是前所未有的破敗荒涼…
有腐朽到只剩骨架的房梁浸泡在黑水中,有坍塌的土牆爬滿了溼滑的青苔,黑洞洞的視窗如同骷髏的眼窩,間或還能看到一兩盞零星的燈籠,掛在荒涼的農舍骨架上面,在濃霧中暈開昏黃的一團,又在黑沉沉的水中倒影出一抹死寂的光暈。
這裡,儼然成了一座徹底被活人遺忘的水中鬼村,只有荒涼、破敗、腐朽和死寂。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前方濃霧中,一座殘缺的石像輪廓漸漸清晰。
它半截身子浸泡在黑水裡,視覺看上去,比之前遇到的石像矮小許多。
江蟬走近,金刀上的綠焰驅散黑暗,森森照出石像的頭顱微微仰起,嘴巴被雕刻得極其誇張地大張著,而它口中本該是舌頭的位置,只剩下一個被粗暴截斷的、邊緣參差的斷茬。
它張著嘴,彷彿是在發出無聲地哭喊,表情扭曲痛苦,又像是正在受刑!
石像前方不遠處,一座破敗的木質建築,歪斜在濃稠的鬼霧中…與其說它是裁縫鋪,不如說是一處舌頭的墳場!
房前屋後,乃至院子外面幾棵早已枯死的歪脖子樹上,密密麻麻地拉扯著一條條繩索!
每一條繩索上,都如同晾曬鹹魚般,掛滿了一片片暗紫烏黑、質地如同風乾的皮革般的舌頭!
所有的舌頭無一例外,垂下來的一端都被從中剪開,形成分叉的“V”字形,上端用一種扎眼的紅色縫線,粗糙地縫合固定著。
江蟬赤金色的視線粗略繞過,怕是有上千片這樣的舌頭…全都死氣沉沉的掛在一條條繩索上,陰沉沉的風吹著鬼霧捲過,一片片舌頭微微晃動著,像是無數條分叉的毒蛇在吐信,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讓人頭皮一陣發麻。
一股濃烈的屍臭味,和難以形容的腐爛味道,混合著水腥味撲面而來。
江蟬持刀,毫不猶豫踏入這座“懸舌林”。
“鬼菩薩第四塊碎片…在這裡麼?”
譁…譁…腳下黑水冰冷,每一步都踩在滑膩的淤泥中,而上方高低懸掛的舌頭,幾乎擦著他的頭頂和肩膀晃動,那些暗紫發烏的色澤和分叉的舌尖,在墨綠色鬼火的映照下更顯邪異。
踏入院門,院子西角有棵死掉的粗壯槐樹,院中懸掛的一片片舌頭比外面更長,有的好似還是新鮮的,血沫混著涎水滴落。
跨步穿過令人作嘔的前院,江蟬終於看到了鋪子的主屋…一個佝僂得如同蝦米的身影,正坐在門口,坐在鋪子敞開的門檻內,藉著門外微弱的天光,做著針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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