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砂隱村門口,葉倉疲倦的目光在每個慢吞吞排隊進入的訪客身上反覆探查。
他們有的是商隊,有的是別村使者,但更多的是難民。
風之國的難民。
葉倉從未有想到,生她養她的風之國竟然有朝一日也會出現難民,而這一切全都拜團藏所賜!
除了砂隱村,風之國各地無不人心惶惶,隔三差五就能聽見又有誰遇害的訊息。
尤其是根部手段殘忍死於他們手下的屍體往往悽慘到不忍直視,進一步放大恐懼,出於趨利避害的本能催促不少人開始往砂隱村趕尋求庇護。
這不能說是個錯誤的決定,但那麼多人口的大規模遷移,帶給砂隱村的壓力大到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還只是對砂隱村,對於個人後果更是災難性的。
長途跋涉的危險是清晰可見的,哪怕經驗豐富正常遷徙每年仍會有很大部分平民死於沙漠,何況是眼下準備不充分的被迫遷徙。
一開始有先見之明的避難者趕到還能帶幾輛馬車,之後形象就愈發貼近難民。
他們是有能力背井離鄉的幸運兒,那些沒有能力但凡離開故土就是死的普通平民才是真正將生死聽天由命,被沙漠吞噬和被根部殺死給予他們的嚴重程度不相上下到無關緊要。
外界的噩耗甚囂塵上,他們的作息卻雷打不動禁不起半點風吹雨打。
任何一縷屋外飄進的風雨就會將艱難維繫的生活徹底破壞,每天辛勤勞作一天後躺在樹下閒聊的話題是自己生活的村子什麼時候迎來根部光臨。
比起這些明知危險而只能等死的平民,眼前的這些難民已是不折不扣的人上人。
當他們歷經千難萬險趕到砂隱村,長期風沙打磨的晦暗眼睛迸發出希望光芒,油盡燈枯的身體都擠出一股活力朝避難所艱難走去。
但所有人都卡在踏進天堂的最後一步,在忍者的嚴酷監視下頂著炎炎酷日的灼烤不得前進。
只有過去漫長時間的審查,長到望不見盡頭的隊伍才會若有若無前進一星半點。
很多人死在了排隊途中。
他們想必是怨恨的,不敢相信自己離拯救近到觸手可及,卻又偏偏死在那僅有一線的天塹。
有很多人向葉倉祈求通行,從最初的勸解到受人咒罵,葉倉已能麻木組織人手抬走隊伍裡的屍體,忍受難民們怨恨的注目禮而面不改色。
只需抬起頭,葉倉就能看見還有更多渺小如螞蟻的黑點在從遠處趕來。
可她更清楚的是,無論到來多少人每天能放進砂隱村的人口其實都是定額定限的,那麼晚趕來的人甚至不可能有活到靠近砂隱村百米之內的機會!
“隊長,今天允許的人口已經滿了。”
手下欲言又止。
葉倉短暫沉默片刻,從沙啞嗓子裡冒出的每個字眼似乎都沾著罪惡的血。
“……隨便安排個原因,間諜、有人鬧事、運輸違禁物品隨你挑。”
“但類似的藉口我們已經用過很多次了,再接著用的話……”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
葉倉嚴厲的斥責讓手下閉嘴,情緒低沉回應了聲後倉皇離去,落魄的背影猶如逃跑。
結束一天煎熬的工作。
厚重城門把一雙雙絕望的眼睛隔絕在外,直到此刻葉倉才發現自己嗓子渴得冒煙,取出竹筒飲下被太陽烤熱的清水。
出於複雜心情,儘管竹筒始終隨身攜帶,不只是葉倉所有沙忍都沒有當著難民的面飲水。
哪怕眼下吞嚥動作都完成很快,與稍稍驅散的渴意相反水漲船高的還有莫名的負罪感。
長舒口氣。
葉倉不捨收起只剩下半的竹筒,竭力振作精神鼓舞下屬,隊伍裡計程車氣有所上漲。
與他們告別離開,葉倉路過擁擠街道,順帶通知清理隊處理掉兩具偶遇的乾屍,那是一對相擁而死的母子,死前母親仍想給懷中的嬰兒哺育汁水,乾癟的身體卻擠不出丁點水分。
一牆之隔,地獄還是地獄。
無數人蜂擁而至視作希望的砂隱村實則早已被戰爭拖垮內政,戰勝了一切好說,可要是戰敗了,戰前強行遏制下去的所有隱患如約而至。
僅是如此砂隱村還是能勒緊褲腰帶把日子過下去,可屋漏偏逢連夜雨,根部是插進砂隱村心臟的致命一刀。
造成難民潮不說,還讓大名對砂隱村意見大漲,在最需要救助時刻停止了最重要的物資援助。
多重因素影響下,一個個單獨襲來只能算是小傷小痛的疾病共同釀成大災大惡!
誰又能想得到,壓根用不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久前還在河之國作威作福的砂隱村竟然那麼快就遭到報應,混得比河之國的難民好不到哪去!
葉倉躺在床上,空有一身灼遁卻生出濃濃的無力。
彷彿又回到了與瞳奈並肩而戰的那一晚,全力以赴無法翻越絕望的高牆,只能眼睜睜看著瞳奈死去,而這次的她更是連該與誰為敵都不明白!
“不能哭,已經沒有人能保護我了,我必須保護砂隱村。”
她的手下姑且還能得到鼓舞,而沒人知道守衛裡實力最強內心卻最不安的她承受著怎樣的壓力!
無法直視那些從期待向憎恨和絕望轉變的眼神,也無法承擔放任他們一窩蜂湧入砂隱村的後果,上忍級別的感知能力在此刻成為詛咒,強迫葉倉清楚體會到每一份情緒帶來的重擔!
明天,明天一切都會好的。
默唸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如果瞳奈在這一定會嘲笑她的天真,用略顯粗暴的打鬧靠激怒打破沉淪,說不定第二天還會默默代替她的守衛職責,回來時在向她抱怨早上睡得跟豬一樣沉。
可惜沒有如果。
葉倉永遠無法忘記,最好的摯友已永遠死在了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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