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珩之絳紫的外袍被忽然吹起來的風扯動,抬眼看著自己的師弟,神色難辨喜怒,不緊不慢地反問道:“師弟為何覺得我就知曉?
陌桑想也未想,說道:“怎會有師兄不清楚的事情?”說完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他這位師兄能揣著這一身風姿,清靜無為到這樣的地步,無外乎已經看透了世情,什麼事情能夠瞞過他的眼睛,連當年的一場戰事不過是末址之君以歷劫為契機,藉由九重天來打破末址之境的宿命,這樣的一樁大事,他必定也是知曉的,不然為何會如此泰然?轉念想來,師兄心中裝著這樣多的事情,必定也是不好過吧!
見著凌珩之望著遠方的疊翠山巒,本想說一句“師兄也是不容易”旋即又覺得這樣的話過於矯情,便說:“師兄賣給天帝一個人情也未嘗不可。”
“人情?”凌珩之眼神突然閃過一絲冷,“憑他能承的起我的情?”一口冷茶品了品,收起了目光看著陌桑:“師弟細細想,天帝的謀略無雙,怎會不知予繹在何處?”
凌珩之的一番話,讓陌桑驚詫於師兄還介懷於當年事外,忽然明白過來。天帝雷霆手段,鐵石心腸地利用了自己的兒子,那樣一個結果之後,父子反目已是定局。明面上派著幾位仙官私下尋找,實際上卻是六界四海叫的上階品的神仙都知道,天帝的二兒子不知何處,天帝拳拳父愛動容六界。如若天帝明擺出自己知曉,找出了予繹鬧一場反目成仇,那這面上如何過得去?
細想明白之後,陌桑才想起這番來的正事,問凌珩之,道:“前些時日路過無根山,感懷頗深,想來末址之境也快甦醒了,師兄你可還回去?”
凌珩之未作思量,“嗯”了一聲後,送走了陌桑。
別過凌珩之後,陌桑有些苦悶,在大戰中的末址之君遲默一走走的乾乾淨淨,卻丟給他一件大事。
當年為改末址的宿命,以魂引造劫,利用予繹為情劫之媒,生死情劫撼功動業,六界大震,那場戰事無論多少時日都是歷歷在目。
當是時,明看著是天將與末址生靈的拼鬥對峙,但當予繹一劍刺穿遲默的時候他才看清,整個末址早已虛浮,如同水中映著的浮雲遮月,只留了一個模糊的影子,而遲默領的兵將不過是濁息與孽障聚合的幻體,本是無論如何都抵擋不過予繹領的一眾神將。之所以對峙多日,不過是需要予繹親自動手向遲默,這個局才能成功。雖然予繹做不出手刃遲默的事,當遲默招招致命地朝他劈過去,予繹依然是以防守為主,但直至後來,一個當口下,被祭出末址君上性命的魂引困著,一舉一動都是遲默一人之力的一手策劃,倒也由不得他。
他,音、如兩位遲默的師傅,還有音楠都無從察覺遲默此舉,末址歷任君上雖知此秘術能夠徹底扭轉頹敗的末址,到底是做不出來。而遲默不僅做了還瞞著所有人,如同囚禁一般將他們一個個束縛在無根山巔,一人單槍匹馬地上戰場,若論決心之狠,這多年,他也只見著這麼一個。
最後一面是,遲默身體消散時被予繹接著抱在懷裡,陌桑那時緊盯著遲默像是要從那張淡薄的臉上看出一絲之乎者也,予繹的叨叨他已是聽不清,只是想著這個姑娘他傾齊全力終究無法護得周全,思及此,竟然一時之間理不清猜不透了。
他記得真,遲默至始至終沒有再看過予繹一眼,靜靜地望著天空,直至身形俱毀,魄散魂飛,闔眼時,眉間的蓮花印記全然消退。
然在遲默尚存一口氣之時,心術傳音告訴他四個字:“極界,霽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