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歡

第195章 正文一百五十四——定親成親

好在,這一日沒有任何人再來打擾她,連這不知真假的城中都格外安靜,長街之上沒有一個人影,而河道中水似流非流。

阿月幾次試圖將體內那股子不受控制的氣團運轉開來,但卻都在走向神思內海時再次混於無跡,此法無果,後來,阿月平心靜氣,對著一架銅鏡,端詳著鏡中自己,她總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如同在鏡中的一抹影子,而鏡外才應該屬於真實的世界。看著著鏡中的這張臉,在玄色的衣袍襯托下,也顯得虛弱無力一般,而額心之處還有微小一點,若有似無,那裡昨日寂卬抽出了一根銀針。

將心中所有心思和線索,盡數掩埋在這吞噬氣澤的神思內海之中,阿月只能如此了。姐姐和寂卬兩人的話不一,每個人的那套說辭都無法在邏輯上嚴絲合縫,盡都是漏洞,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寂卬他,明曉自己心思。

那便不要有其他心思!安心等一等這定親之禮,看一看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可令阿月奇怪的是,今日說是定親禮,除了自己這身衣裳看起來很是正式外,再沒有任何一人來告訴她,今日到底還有些什麼具體章程?

而定親之禮,應當有什麼章程阿月自然不知。

而且,眼下至少明面上,他們處在一座看起來當算繁華的城中,但今日晨起,城中各處這樣別於常日的靜謐,靜謐的真如同寂卬所說,乃是妖邪所佈下的迷障。

阿月在房中靜靜等著,等到了午時之後,外面的聲音幾乎是一瞬間湧了進來,同自己剛認識此處一樣,鮮活了,嘈雜了,鼎沸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忽然五個侍女打扮的女子,端著各色的珠寶首飾,掛著誠心實意的笑顏推門進來,領頭的是一位夫人,六人大致拜了拜後,見阿月已經換上了禮服,先是一愣,而後又掛著一模一樣的笑容,又帶著一模一樣豔羨的目光,裡裡外外誇讚了一番。道阿月這位郎君,有多麼的俊郎多麼體貼;道今晨他去了城中各大鋪子,為阿月挑選了今日晚間定親之禮上,阿月妝面頭飾各色用件,等等。

可即便如此,阿月還是感受到她們七嘴八舌間,生機下的頹敗。

隨後,其中那位領頭的夫人年歲稍長,許是看出阿月對她們身份的疑惑,堆著笑解釋道:“我啊,月姑娘不記得啦?”

見阿月未答,又自行解釋著:“是聽聞月姑娘身體受了傷,無妨,什麼傷定親後也就好了。我是隔壁吳嬸子,你常常來我家教家裡的崽子習武,若非如此,上次那皮猴子被歹人捉去,還不曉得是個什麼後果呢,我們一家人都記得月姑娘的恩情!這不,今日公子來尋找侍候定親禮的人,雖說有這幾個,但這些小姑娘懂些什麼,我便自告奮勇來接下這個領頭的任務。”

阿月淺淺笑了笑,她說的話也並不過心去細想,只又看了看後面正在擺弄花草,收拾房間的另外幾位,說了聲“辛苦大家。”

“不辛苦不辛苦。這是好事情,月姑娘什麼都不用操心,寂卬公子是個貼心的郎君,月娘子你只等著行禮就好。”

“那定親之禮定在何處?”阿月坐在銅鏡之前,透過鏡子看著這位吳嬸子,忽然問道。

不過是隨口一問,誰知鏡中這位,面容一變,像是不知這個話怎麼回答一般,緘口不言,仍只專注著梳理著阿月的頭髮,避開了阿月沒有移動的目光,轉頭指揮著其他侍女,道:“那些首飾你們端著排在後頭,讓我看看用哪一個好!月娘子生的美,可這畢竟是大事,總要好好看看,不能讓這些物件奪了娘子的光彩,也不能讓娘子顯得氣色不好!”

後面一色的女孩託著圓盤,盤中的頭釵珠翠,赤金丹紅,看起來確實是頂好的物件。吳嬸子一個接著一個將這些步搖釵環和金簪玉梳,在這如雲的髮髻上,排布出似錦模樣。就這一番,阿月瞥了一眼窗外,已經再過了一個時辰,時間的流逝看起來倒也算正常。

“月姑娘,你嬸子我這雙手,梳頭可是出了名一絕,你看看如何?”

“嗯!好看。”

阿月其實看不出來,到底一絕於何處。只是這樣的發襯托的阿月面容更加蒼白,憔悴的面色卻顯得眼眸更加明亮,唇色和額心的紅又極度鮮明。

而後,在兩位侍女為她擦洗了面容後,有條不紊地勻面掃眉、畫鈿點唇。一應結束之後,一位侍女輕輕喚了一聲,阿月才發現自己又不知不覺睡著了。

睜開眼看到銅鏡裡頭,蒼白和憔悴被掩藏於妝面之下,可這人還是自己嗎?不過,這個模樣,又彷彿曾幾何時也有過一般……

直至晚間,幾位又將阿月胡亂穿的裡裡外外的衣服一件一件褪下,再細緻地按照順序穿好,幾位便又擁著將阿月帶出去。

等待忙活了這樣一日,終於等到了此時,誰知推開門時,夜色籠罩之下,哪裡還有城池街道的影子?

今日自己一直關注著外頭,看來又是在睡著那時,世界又發生了變化。這裡再次變成了沙漠之中的一灣綠洲,之前在記憶中短暫出現過的小村,再次呈現於眼前,沿著湖邊到處點著紅燈,燃在密密麻麻站在兩岸之人手中的燈籠內,在這緩緩升起的夜晚中顯得尤為矚目,卻也尤為詭秘。

這些變化,阿月心底冷笑一聲,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了。

自那座最初便存在的小棧門口延伸向湖心,一條棧道不知何時鋪成,而姐姐獨自在屋外不遠處背身向著湖心等著她,村舍之中沒有光亮,似乎這村子裡的所有人都來到了湖岸,面容說不上是喜慶還是不喜慶。

只有湖心之中的一座圓臺上,寂卬穿著同自己一樣的一身玄色禮服,笑著等阿月。

忽而,不知何處絲竹起,姐姐轉身過來,面色肅然,接過吳嬸子和侍女們的簇擁,只拉著她的手,這手冰涼,阿月低頭看了看,才發現自己的這身衣裳,盡數暗色的葉脈紋路,而自己彷彿被一重一重枝葉緊緊包裹。

“別擔心。”姐姐低聲勸慰道。

“我不擔心。”阿月已經很平靜了,她確實什麼都不再擔心。

“嗯,你總是穩得住。”姐姐點了點頭,笑容之下藏著些陰謀算計的意頭。

“現在要做什麼?”

“師傅去召喚月亮,待月出湖心,便是行禮之時,這是師傅測算出來的時機,也是今日同他爭取來的時機。現在,你先沉住氣等一等。”

又是一遭阿月聽不明白的事情。

好在師傅駕馬的聲音幾乎同時而來,遠處沙棘中間那條寬闊路面上,師傅的身影出現,跟著她一道出現的,是九霄空中的一輪圓月,似離了九天,只懸在可及又不可及的高空,碩大地照亮了這操辦喜事的半落璧,但不知能否照到半落璧之外那些窺看此處的沙丘?

沿岸紅燈的光在月色之下亦顯得黯淡許多,隨著師傅快馬更近,圓月也漸漸移至湖心,湖面倒影正好藏在了湖心的圓臺之下,寂卬整個人皆沐浴在月光之中。

恍惚間,阿月見他如同一棵亙古萬年的蒼勁之木,從月色的倒影中迅速參天,樹的影子在湖底散開,平靜的湖面漸漸在風聲之中,湧動著粼粼波光,有如星辰入水。

但虛影變幻,一瞬又無,只剩裹著滿身月色的寂卬,伸出了手來,如銀光從掌心流下,迎接著阿月。

若不是各種詭秘,這樣的景象,是一個值得描摹的好景緻。

“阿月,去吧!”師傅落馬,素衣飄動,快步上前對阿月道,“去吧,別怕。”

隨後,人群之中有人高呼“禮起!”

然後,阿月如不受控制一般,踩著這棧橋向著湖心而去,每走一步,眼前會出現一次虛影,而月亮再沒有動,它的影子一直只在圓臺之中,將寂卬圍在中間,而湖水在如星的波光之下,顯得更暗了。

聽聞湖底有地脈之澤,地脈之澤滋養出了一朵花。

短短數步,那些不斷變卻的虛影,讓這段路顯得格外長。

“阿月,放心,過了今夜,我們就離開此地。”寂卬拉住阿月的手道。

阿月看著寂卬面上的陰影,並沒有答話,只依著腳步同他站在一處,同沐月光。

“拜。”有聲音高呼。

此聲之後,嘩嘩水聲流動,阿月看到腳下的高臺在水柱之上被緩緩抬高,像是攀援月色而去。隨著升高,阿月感覺風聲更大了,從嗚咽至怒號,將那些刺耳絲竹埋下。這厚重的髮飾珠簾,和寬袍衣襬皆隨風而動,寒夜之中的沙漠之風刺骨,彷彿這些風是從萬年的冰雪之中吹來,每一股風都灌注阿月的衣服內,貼在自己的每一寸肌膚上,不願離開,更無法被阿月的體溫熨熱。

拜應當如何?

阿月透過面前的赤金珠簾,茫然地看著寂卬,他仍然笑著,拉著阿月朝著師傅和姐姐所在方向,見他們也從地面已經飛身,落在了同樣被抬起的棧橋盡頭,二人跪地,朝著那個方向一拜。

身子還沒有躬下,聽到姐姐忽然喊道:“阿月。”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