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某日,此處來了兩位女子,立於極界之中,不死樹被這陡然出現的一道生機喚醒,也聽到了她們所談內容,而後其中一位離去。
此後數年之間,封凍無數萬年的極界,因這道生機開始逐漸融化,細雨之下,不死樹受其滋養,那些封凍下的力量也漸漸甦醒,雙胎長成甘暘甘樳,這個曾經母神孕育之時,偶然想過的兩個名字,便成其命理。
二人看著極界之中這個形單影隻之人,羨慕她,追隨她,仰望她,亦在無數個夜裡窺視她的夢境,吸收著她因為命數所擾而吐出的鮮血,觀覽著她裝著六界萬事的記憶,知曉了六界變化,知曉了末址之境,也推測出極界生機與封凍,正同末址之境的封凍與生機完全相反。
而且,二人發現,隨著極界解封,靈氣之地竟然因他們二人之故,難以生出正常生靈,反倒是無端竄出無數惡靈。他二人只能看著霽歡在極界不斷斬殺各路惡靈,同那些不知怎麼竟然生出智識的惡靈鬥智鬥勇。
直到那日,霽歡忽然在一場驚夢中醒來後,劍刃向了自己,剖出了自己的心,那心如石一般,卻像被自己一樣的根系所包裹,像石也像花。雖被霽歡淬火毀之,但那石頭一樣的花,卻在星河碎屑之間,點點絲絲地爬向了不死樹的樹根。
甘暘一直分不清到底是因為不死樹的吸引,還是隻是一個無端的巧合,總之,這力量被甘樳吸收。
甘樳其實比之甘暘更適合寄生於不死樹,雖為雙生,因其屬木之性,而自己乃屬火之性,不死樹之木則壓制了甘暘的火性,甘暘也只能任由甘樳由弱至強的欺凌。
直至霽歡離開極界,極界再次失去了所有生機,比之此前更為無望的那種失去。而甘樳便趁此時機依託霽歡離開了極界,甘暘在霽歡離開之後竟然可以化而成型。
彼時他發現,自己仿似獲得了一種力量,這力量的源頭仍然清楚,仍是霽歡剖出那心的力量。
幻境!
一個無從用起,卻又讓他獲得了一些自由的力量。他同甘樳自然是仇視萬物的,他較之甘樳更多了一個仇視的,那便是這位妹妹自己。她離開極界之時,將當初母胎之中便被沾染的瘴氣留給了他,讓他永遠只能在極界之中忍受孤寂,任何生靈都無法靠近,甚至於,惡靈。
甘樳所吸收的那滅世之力,其實用的並不怎麼樣,她的天分終究少了一些,不過是在六界之中製造些許混亂,頂多摧毀一個接一個凡世罷了,毀滅的人世瘴氣又來補足自身,一損一得,算下來,得的還落了下風。
好在,那些極界之外的六界,開始被這樣的力量給恐嚇住了!
可是蠢笨如她,竟然試圖從末址之境中吸收力量,引得霽歡前來極界試探他,而甘樳卻不知道自己觸及到了一抹創世之力,一直到後來這力都未被甘樳察知,反倒是順著末址之境的影子之界,流入了甘暘自己身上,而這微末的力量竟然喚醒了自己體內,母神自創世神尊中繼承的創世之力!
天命,這種東西,兜轉了多少回仍然捏在他手中!
甘樳死後,創滅之力集於自己一身,當初取胎的創世神尊分身所化六界,不過如此!既然自己已經擁有這樣的力量,那麼,六界就按照自己所想重新構建,讓他同霽歡,這個唯一能夠與他並肩之人,重新站在父神母神的地位之上,那才是他心中所向!
神思疊合,霽歡猛的睜開眼睛,卻見自己身處黑暗之中,方才所握那些許微光,也不知去向何處。
洞悉這一切時,霽歡雖有驚訝,但一息又歸於平靜,在這些遙遠的因果之前,到底還有哪裡沒有對?霽歡能夠感受到,無論這些前因多麼詳細,在甘暘做成這一切之前,要成就他所期望的結果,並不如他所想那般自信,還有一個關鍵,他沒有找到,自然霽歡也在與他共通了的神思之中亦找不到。
霽歡知道這個關鍵,將影響著他的成敗。
不過,到時候末址之境會如何?她成其為她的那個意義,姐姐,師傅,還有音楠,所代表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又如何?
而甘暘又化成寂卬的模樣,從黑暗之中走過來,說道:“你看到了,對不對?你終於體會到和我一樣的,神思相合,對不對?”
霽歡不知從何開口,看到了,又如何?比之當年創世神尊和父神母神,他不過是沾了些微神力罷了!
“你可以罵我,也可以不理我……但是,你永遠也只能禁錮我身邊。”寂卬將眼前的黑暗撥開,在一團混沌之下,他似乎正在尋找著什麼,“末址之境會如何?難道,以我為心的極界只能永遠只是影子之態?它生我滅?霽歡,這太殘忍了!放心,那些你的記憶之中最美好的時光,我會補償給你,先等一等!不會太久了,他們還沒有準備好,既然有這出戏,我同你一樣,孤寂多年,也想看一看這戲如何演?”
“你很疑惑,為何我又變成這個樣子?”他仿似選擇了一個很滿意的話題,盯著那混沌看著,又似乎能夠對上霽歡的眼眸,笑著說道,“對於我來說,作為寂卬尚有一段難能可貴的時光,那時,你不是也……對我……沒有那麼多排斥和厭惡嗎?”
霽歡並不想再思考什麼,只能靜靜在混沌之中尋找著那束微光,等待著那個關鍵[td1]……
甘暘看著霽歡的元神,仍在裡頭走著尋找著,他能夠感受霽歡正在關閉自己的神識,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一點,但是如今也不重要了。他其實一直有一個疑惑,那便是自己正在等待的這個時機,他十分明確,霽歡便是這個時機,可是時機到底在什麼地方出現,當初霽歡分出的心所帶的力量中,仍然還差著那一環,霽歡的神思之中是否會有這一環的線索?
極界世界的變幻,未能在極界之外的無根山展現出一絲波瀾,或許這才能真正體現何為影子之境!
天地幽幽,槐愚仙君看著今日的好天氣,走到水池中抹了一把臉。
前幾天音楠帶回了一壺酒,送還給了他,說是欠他的。雖然槐愚仙君當下就有埋怨,那日他同陌桑神君一夜豪飲,將自己存的好酒幾乎喝盡,眼下音楠君只還這樣的一壺,為免太過不守信用,而且小氣。
但音楠說的什麼“只此一壺,槐愚仙君自可以重新改進自己的秘方了”,真是荒唐之極!他是誰,飲過多少好酒?而且,製茶釀酒,誰又能比他更有經驗?
但這次,他是真的覺得自己低估了音楠一番。
這酒確實不一樣,裡頭裝著的似乎不是酒,而是一條江河,江河之下埋藏著的,是自己心中最懷念的時光,那時的他,不過是這山中一棵不怎麼起眼的槐木,不過是沾了末址君上遲娑來水天池中注入靈氣時的一點光,而得了靈識,又化人形。後來,水中蓮花化成了一個小花精……
對,自己就是這樣順著江河滾滾而下,看著江河之下的故事,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這壺酒被喝一滴未剩。槐愚仙君悔之晚矣,拼命回想著這味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想要記起什麼,越是記不起來。
後頭幾日,他想過要去找一找音楠君,看能不能再得一壺,但是想到老臉掛不住,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自己按照殘存口中的那抹味道,細細咂摸,揣摩著這方子,誰知釀酒製茶好手的槐愚仙君竟然被難倒了不說,照著自己方子釀出來的酒,不過嚐了一口,竟然讓自己酣醉了好些時日。
醒來時,他起身到處活動筋骨,順便想著方子到底哪裡不對,繞著水天池走著,卻發現這草壤之上,彷彿有一股不屬於此地的東西,順著這地上的跡象,槐愚仙君將手杖插入此地,不過是一時念起想,看一看是什麼東西在地上留下這道不同尋常的痕跡,卻沒想到,一道惡靈之氣竟然順著手杖向上,化身巨大,除了看起來大一些外,沒有絲毫力量。
槐愚仙君醉酒方醒,除之不及,這惡靈模樣的東西,竟然如同泡沫一般,膨脹到頭炸開了!
如是還醉著之時的一個晃神,不辨真假,槐愚當下驚了一驚,卻因為事後沒什麼不對勁,也沒有往心裡去。
畢竟,無根山此地,怎麼可能會有惡靈呢?
何況,近來末址之境同九重天有大事,九重天的神兵天將們每日皆來此巡視一番,能有什麼呢?
正想著這回事,池水涼在臉上還沒有乾透,九天戰神玄女娘娘,帶著他身旁的一位小仙官駕臨無根山,徑直朝著槐愚仙君走來。
說起來也算是熟人,槐愚仙君見玄女娘娘表情不甚鬆快,自知有事,便迎著將她接到了屋子裡。
“這麼多年,你還是沒挪窩啊?”玄女娘娘癱坐在椅子上,像很是疲累一般,懶洋洋地衝著槐愚仙君打招呼,又招呼著身邊的小仙官坐到了旁邊。
小仙官朝著槐愚仙君作了個禮,道:“小仙雋牟,見過仙君。”
“他不講這些虛禮,你好生坐著就是了,無根山就是這裡,這裡就是無根山,之前交代的也就是這裡,大禮也便是在這裡。地形嘛,大致就是這個地形,你記下了,就好好排一排!”玄女娘娘一句句對雋牟仙官說道,端過槐愚先仙君的茶繼續方才的問題,飲了一口點了點頭以示讚許。
放下茶盞,九天玄女繼續方才的問題,“哎,還沒說說,這麼多年過去了眼瞧著不太平,怎麼一直不挪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