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長元瑾站在中央,揖手行禮之後,道:“君上,方略需要斟酌之處,我們自當修正。可是,方才……他們大膽進言,說的沒錯。如今諸事所指的真相,君上難以抉擇,這才是讓君上心難安定之所在。”
“十二翊使就是這樣輔佐本君的嗎?”音楠聲音不大,但卻格外地擲地有聲。
而神官長見君上如此,卻笑道:“山中清修,不過一呼一吸間,末址已是封凍復甦,我等能在時間之中尋一呼一吸的間隙,皆因君上之念穩固。如今,我既然說出這話,自然也是因為君上心中,有這樣的一念罷了!”
“所以,你們認為如何?”音楠將方略放下,靠坐在後,目光越過十二翊使,定在那片月色之中移動的樹影上。
“君上被淵域之力相抵而出,何妨再次一試?”元瑾又道,“淵域之力乃末址命脈所成之源,如今末址三位尊師難以為君上護法,但淵域又測出君上深究之下必有劫數,所以淵域才會強力將君上推出。既如此,我等在此為君上護法,君上自可再入淵域之中,追尋真相之絡!”
說完,十二翊使立於時辰方位,如日晷行流,星辰輟運,一道不同於尋常護法之術的陣圖,便在殿中成其模樣,十二翊使元神皆附於其上,真正將君上之神元與自己神元相接,目的是讓淵域之力,能夠測得君上有足夠堅定的能力,在所知真相之時先護住自己的心劫。
“曾經,先君上也曾如此過?”音楠問道,他見如此強勁的護法陣圖,心中不免疑惑,為何此陣都未能護住遲默?或者,也曾護住過?那是否,他們反而能夠知道一些,先君上關乎霽歡的種種?
“不曾。”元珃神官見諸人不答,便收回半分神識,回道,“此舉雖說護法,但是曾經君上未曾有過要探尋末址規律之外的念頭,而前任君上她……”
“她將我們的神元困在了神思之海,我們無法用出這道護法之力。”元珏接道。
“君上,請先辦眼前之事。”元瑾像是不願意他們再多說,只向音楠急道。
然而,音楠的元神方動,淵域卻難以進入,而此時,音楠終於回味過來這道護法的陣圖之上,所謂的護法之力是什麼!
如果真遇到自己在淵域之中心劫難抵之時,十二翊使會遭遇什麼?
可是等到音楠反應過來想要離開此陣時,卻只在一剎跌入進了一段虛空之境。
虛空之內,自空無一物。
而音楠聽到一陣接著一陣的規律如擂鼓之聲,這聲音在虛空各處,音楠一時之間,難以確定自己到底是否已經進入了淵域。此時,手中無端現出一道水紋,水紋在自己掌心又融入了自己的掌紋。
那個聲音,音楠反應過來,是心跳之聲。
沉重如石,是霽歡!
然而意識至此,音楠忽然剎那靈光,迅速凝結神識,離開了此地。
“君上!”十二翊使方位已移動,皆受力不住,趔趄後退數步,見音楠已經出了陣圖,急問道,“如何?”
外面的月光已經不在,星入此陣,晃動著跳躍出一個影子。
“放肆!你們難道忘記了接下來所擔之責嗎?”音楠怒道!
方才若不是最後自己離開,若不是自己忽然想明白,離開了這個護法之陣,而在這道護法陣圖之中,若真是遭遇心劫未破的話,十二翊使所附於其上的元神,便會化成自己元神的一部分,來抵禦心劫心魔。
這無外乎是取其命數為自己所用!
十二翊使其實對這位君上雖說有了瞭解,但是這種瞭解其實還是太淺了些。
面對盛怒的音楠,他們將神元氣澤調息平穩,然後皆拜於地,元瑾道:“我等忽然感受到君上欲從淵域之中找尋不該找尋的東西,自當為君上分憂。而同九重天聯姻合作事宜,並不會因今日之事而改變……”
“不會為此而改變?十二翊使,可分神元,亦可化身萬馬千軍,於身所繫是末址安寧,今日為著本君之私,你們要舍下部分神元,現在卻說不會改變聯姻之事?”音楠站在正殿之後,背身而立,竭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原來遲默當年從未用過這份力量,從來選擇自行摸索,我行我素,自行承擔瘴氣逼噬元神的後果,其中還有這樣的隱情!
而自己竟然在入陣之後才感知清晰,音楠心中怒火難消,轉身看著外面星光凝結成的數道神元之跡,正在散入空中,而十二翊使面容無比淡定,音楠喚道:“元瑾神官長,這是你的主意?”
這一聲問話,聲音如同千鈞之石壓著,音楠在等著一個解釋。
元珏看了一眼元瑾,回道:“君上,末址之君從無為君之私,我等所為亦為末址!”
“那遲默所做是為了什麼?”音楠覺得有些心驚,更有心寒,“本君若無,末址自有三師,自有萬靈眾生,君上性命與末址之命數早已經沒有關聯,你們難道還在惑於故舊因果嗎?”
“但是,”元瑾神官長起身前行兩步,道,“但是君上若無,如今六界亂流,末址之內人心難定,聯姻之事若君上有所差池,彼時又當如何?”
“君上,方才難道真一無所獲?”元珃亦起身,看著音楠的眼睛,直抵心神般問道,“我等乃是君上心神所現,此事是十二翊使共同謀定,自然是信任君上,真遇心劫,亦能化解!十二翊使從來都,信任君上!故而甘於冒此風險,只為助力君上尋找心中所求之答案!”
說完之後,音楠臉上怒氣漸消,只道:“所求之答案?從前你們覺得亂流之禍或起於霽歡,不是也想測一測,試一試?如今,幾乎真相已經擺在了面前,怎麼又不再問了?”
“君上自有定奪。”眾人一詞,倒讓音楠有些意外。
“我們信任君上,也信任歷任君上。如果霽歡姑娘真是禍因,其中必然還有許多我們不知道的隱情,而真相必然不是眼前所展現的真相,這其中隱情才會是這個真相!”元瓊說道,“而且,我們似乎都忽略了一個關聯,當初從先君上衣冠冢之中消失的創世之力,究竟流向了何處?”
“君上曾經救過霽歡,也知其神元如何,更有親密行為,創滅之力不可能感知不到。”元珏回道。
“如果……”元瑾聽罷元瓊元珏二人所說,忽然開口,又沉吟半晌,緩緩道,“如果,通天巨石所生石花,本身有靈呢?”
此話一出,眾人沉默。
“你們不是想知道,方才合力,護法方陣之下,本君在淵域之中看到了什麼嗎?”音楠見眾人沉默於此,忽然沉鬱緩緩道。
見眾人望向他,音楠在空中揮下,方才剎那靈光之中,看到的那個影子在眾人面前顯現而出,從影子模糊直到面容清晰。所現之人,正是極界所遇,告知分心之法,並且回想當時,他必然早已知曉霽歡身世之人。
依其所說,其以極界為墓,墓之主宰,甘暘!
若石花本就有靈,其靈寄於霽歡之身,是否此人,便是另一個靈之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