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個伴就好了。
這般想著,便不知何時,沉沉睡下去了。
夢中物轉星移,阿月不知怎的,站在了戰場之中。
金戈鐵馬,沙塵漫天,喧囂鼎沸。
她看到許多人死在戰馬鐵蹄之下,死在刀劍之下,火光之中的一張張並未瞑目的雙眼,突然匯聚到一處,形成一雙巨大的眼睛,在天空之中,盯著她。
戰場之上,火光漫天,掙扎聲、哭喊聲不絕於耳,阿月不知道該看哪裡,更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天上的巨眼和地上的哭嚎,讓她無所適從,雙腿定在沙土之中,被流沙一寸寸吞噬著腳踝、小腿。
阿月緊張極了,想要呼救卻一聲也發不出來,只看到前方持紅纓槍、騎高頭大馬的一位將領,正揮槍向她而來。時間頓下,她才看清自己形魂分離,魂魄立在空中,看著站定不動的自己,不知何時,身著的也是一套戎裝,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上血滴如注,地上正躺著一個已經幾近死亡的人,那人的頭和身體分離,眼睛死死盯著砍下他頭顱的血劍。
這個時候,遠方突然出現一聲聲急急的馬蹄,馬蹄上有一個人,看不到容貌,但是應當是在喊著她。時間仍然停頓著,長槍還離自己三尺遠,遠處疾馳而來的那人,將自己從流沙中拉起來,抱上了馬背。
這個時候,白衣的師傅也從遠方走過來,一片片蓮花花瓣,從四面飛入,天上的巨眼化作一道微光,緩緩落入了師傅的錦囊……
“阿月,阿月……”師傅的聲音,師傅她淨化了世界,還在她面前喊著她,這個世界開始崩壞……
“阿月,醒一醒,快醒過來。”
豁然睜眼,落入眼中的,是床榻正對屋頂,垂下來的一盞木風鈴。阿月的額頭汗珠密佈,頭髮沾著布枕,浸溼了一片。
這個夢境如此詭異真實,那個雙眼似乎還在天空,那柄長槍似乎馬上要落在她身上。
從夢中醒來的阿月,大口喘著,看到正端著湯藥,焦急望著她的師傅,那雙眼眸如此溫柔,阿月突然就有些委屈起來,像一個小孩子,經歷了一個噩夢,好不容易醒過來,正看到母親關切的眼神一般,阿月撲將過去,抱著師傅的臂膀,拉著師傅的衣袖,哭了起來。
師傅也被阿月的樣子嚇到了,從她救回阿月到如今,二人相伴幾個月,她總覺得這個姑娘有些老成,不曉得以前經歷過什麼,現在看來,這個樣子倒顯得更符合她見阿月時,所以為的樣子。堅強卻也有脆弱。
阿月哭泣的聲音小下來,師傅看了看衣袖處,嗯,白衣服確實禁不得髒。師傅將湯碗放下,撫著阿月的頭髮,安慰道:“這是被什麼夢給靨住了?”
阿月邊啜泣邊搖頭,搖了幾下,又抬起頭來,重重點了幾個頭,將就著衣袖擦了一把梨花帶雨的面龐,有些氣惱道:“師傅,好嚇人的夢。都怪那個寂卬,同我講師傅這幾日在戰場上的事情。”話到一半,看了看屋外升起的晨光,繼續道:“昨夜見那人傷的如此重,夢裡頭,便都是戰火狼煙。我,我,我還成了劊子手。”
說罷,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師傅繼續拍了拍阿月的背,道:“是被嚇到了。不過,昨夜在外頭吹冷風睡著,亦有些風寒,先把藥喝了罷!”說完,將湯藥端了過來。
阿月抽泣著,吸溜了一下鼻涕,還有些懵懂道:“這碗藥不是給那個人的嗎?他救回來了嗎?”
“自然,若是救不回來,師傅還救他作甚麼?”師傅說道,“這碗藥是給你的,那人中毒有些深,要用的藥,我這裡已經所剩無幾了,還需要勞煩徒兒守一守,待你清醒過來,為師要去找一找藥材。”
阿月咕咚幾口,喝了藥,道:“無妨,師傅放心去。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既然師傅將這場戰事的因由,已經推演清楚,那接下來除了救人,我們要做些其他什麼事情嗎?”
“人世戰亂恩怨同我無關,我為何要推演?”師傅聽完,不解地問道。
阿月聽此,神思瞬時清醒過來,心中大驚。
這麼說來,寂卬不是從師傅處知曉那些事,但卻說的頭頭是道,若真是如此,那他是如何曉得?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