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早就知道自己的話說出來,朱元璋會是這個反應,倒也不驚不懼,默默將桌面收拾整齊。
朱元璋則在一旁絮絮叨叨地罵罵咧咧。
什麼兄友弟恭,什麼長兄如父。
從鳳陽乞討,一直說到鄱陽湖血戰陳友諒,直說到嗓子都冒煙了,朱標才慢悠悠倒了一杯茶放在朱元璋面前。
“父皇,您先喝茶緩緩嗓子,兒臣說說自己的理由,您要是還覺得不滿,再訓斥兒臣不遲。”
說著,朱標再次擺了擺手,示意一旁側立的王公公。
“拿一副圍棋棋盤,再去拿一袋穀子來。”
朱元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也想看看自己這個兒子到底用什麼理由說服自己廢除藩王制。
片刻之後,東西齊全。
朱標抓起一把穀子,對朱元璋說道:
“父皇,兒臣和您玩個遊戲,您在這圍棋棋盤上放穀子,第一格放一顆穀子,第二格放兩顆,以此類推,等放到最後一格,您就自然明白兒臣為什麼說這廢除藩王制度,合情合理了。”
朱元璋疑惑地接過棋盤,瞥了一眼那滿滿當當的袋子,搖了搖頭,隨手抓了一把,開始放穀子。
可才放到第十三個棋盤,光是數穀子,就已經讓朱元璋有些眼花了。
他索性把棋盤一推,看著朱標煩躁地說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朱標微微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自己這個皇帝老子沒那個閒心,擺穀子擺到自己領悟道理。
“兒臣直說了吧,若是按照這個方法,最後一格棋盤上將要擺的穀子,足以傾盡大明所有稻穀。”
朱元璋聞言頓時愣了一下,目光再次看向那棋盤,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連忙將棋盤抓回來,瘋了一般再次開始擺起穀子,心裡也越發煩躁了。
這怎麼可能?
真的有那麼多嗎?
朱標見到他的樣子,接著說道:
“大明藩王制度,最大的隱患就在於此。”
“如今大明藩王,算上剛出生的十七弟,第一代為十七個藩王,若是按照每個藩王生十子,第二代便是一百七十個,以此類推,第三代一千七百個,第四代一萬七千個。”
“不出十代,大明領土之內,將遍地藩王,按照大明如今的藩王供養制度,傾盡大明百姓的血汗,都拿不出這些藩王所需供養的十之一二。”
朱元璋聽著朱標所說,再加上自己數股子,頓時驚覺後背一身冷汗。
他白手起家,從一個乞丐混到當皇帝,最看不得的就是百姓受苦。
若是真的傾盡百姓的血汗來供養大明藩王,那咱這大明,只怕早晚有被另一個朱元璋取代的那一天!
“這些,都是那個陳平說的?”
聽到朱元璋問話,朱標點了點頭。
“陳平下詔獄第二天,四弟就去找他,回來的時候就和兒臣說了這件事。”
“但是那時征討吐蕃在即,兒臣不願再父皇被這些事擾亂心神,後來也苦於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這才一直沒有跟父皇說。”
“只是兒臣已經吩咐下去,一日三餐好生供養,決不可怠慢陳平。”
朱元璋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心裡也升起疑惑。
陳平。
他一個去年剛從吏部守選結束的中書舍人,竟有這樣的眼光?
能看出分封藩王的隱患,那不知是否有解決的辦法。
想到這裡,朱元璋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意。
“標兒,收拾一下,跟咱去見一見那個陳平,咱要看看他到底幾斤幾兩。”
二人很快便坐上馬車趕到詔獄。
剛下到牢房,就聽牢房深處傳來一個極其囂張的聲音。
“朱棣啊,你小子每天除了吃還會幹什麼?我平時教你的你都學到狗肚子裡了?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兒子,不把你打死,我自己也找根繩子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