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往江陽那邊瞄：“看見了。”
“知道是怎麼弄的嗎？他自己掐的。”
聊了幾句，周野恍然大悟，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老闆喜歡脖子上被掐出草莓印，有空要給老闆掐一掐。]
“對了，周野，你知道老闆喜歡吃什麼嗎？”
“是不是豬腳飯，要特辣的？”
“對啦，對啦！你怎麼知道？”
“超躍上回告訴我的。”
周野在筆記本上寫下：[江陽喜歡吃特辣的豬腳飯，有空要給老闆點上一份。]
聊幾句。
周野又寫：[老闆喜歡被吃過屎的狗舔臉。]
寫完後，很嫌棄掃一眼這行字。
覺得不可思議。
但是曦微是江陽的老員工了，說的肯定是對的。
江陽收起手機。
看見田曦微在有模有樣的繼續給周野面試，認真到周野都把筆記本掏出來記錄了。
心裡放心一些。
老漢兒的車在來的路上。
江陽從兜裡，取出班主任先前給的紅包：“真薄啊，老李說話一套一套的，給個紅包比我都摳門，最多就兩百。”
開啟紅包。
只有一張折迭在一起的白紙。
“一張紅票子都沒有啊，服了，比楊超躍還摳。”
拿出這張紙，有些褶皺，是從教案上撕下來的。
上面寫著一段話：
[江陽，我知道你肯定在罵我摳門，你小子的心思我一眼就能看透，但你是我帶過的學生裡最特別的那個，我看不透你的未來。
銅良中學的操場很小，小到裝不下你展翅翱翔的翅膀。
記得高一開學第一天嗎，你遲到翻牆進來，被我逮個正著，結果發現你是為了幫隔壁班女生搬書才遲到。
後來才知道，那女生被校外的欺負，你是惟一敢幫她的人。
高二運動會，你替骨折的體委跑3000米，跑了最後一名還笑嘻嘻說，沒給班級丟臉，至少跑完了。
我一直操心你的學習成績，那次才知道，你成績差不是因為笨，是把心思都用在護著別人上了。
去年教師節，別人都是給我送花，只有你送我一條海綿寶寶內褲，說是你最喜歡的內褲，放我辦公桌上，讓我多丟人我就不多提了，本來我是很生氣的，可我看到吊牌上寫著班主任專屬，心裡的氣就消了一大半。
第二天又找你發了一通火，知道是為什麼嗎？因為你這鬼崽子居然用班費買的！
高三你突然消失去拍戲，氣得我在教室摔了保溫杯。
結果回來期末考試，你考了年級前十，前幾天晚自習發現你的學習成績又進步了，理綜試卷滿分。
那一刻我就知道，原來我從來都沒資格教你。
你是勤奮又努力的天才，而我只能教匯出優秀的庸才。
現在輪到我給你交白卷了。
我沒法教你演戲唱歌，只能教你，紅了別欺負別人，冷了別輕賤自己。
你說羨慕我桃李滿天下，可真正的老師，最驕傲的不是學生多優秀，而是多年後你回來說，老李，我沒變成自己討厭的大人。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你和別人不一樣。
記得咱班後牆的夢想便利貼嗎？別的學生寫的都是，以後想考哪所名牌大學，只有你寫的是：這破教室太熱了，我以後要靠自己賺錢，給學弟學妹裝空調。
光憑這個，我就知道，就算你以後高考分數過清北線了，你大機率也不會去，你有你自己的想法。
等你畢業了，我會把你寫的便利貼留著，給你加上一行字，給我以後的學生看，上面就寫：銅良中學的學弟妹記住，當大明星的學長，當年也會為同學扛處分。
上次給你批假條，我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以學生身份讓我簽字了。
最後拋開師生的身份，說句掏心窩的話：比起電視裡光鮮的你，老師更懷念那個在走廊罰站，還惦記我嗓子啞了，在講臺上給我放了盒潤喉糖的你。
江陽，你高中生涯，可能要比別的學生提前結束了。
但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希望多年後，你能指著電視裡的自己說：“看，老李，我沒給你丟人。”
那將會是我教師節，收到最好的禮物。
——2016年，3月，老李。]
江陽一字一句，全部看完。
聽見腦海裡響起，從田曦微身上薅到英語屬性，才發覺，田曦微已經給周野面試完，回學校上課去了。
上的多半是英語課。
先前跑回學校時候，不忘把平光眼鏡塞進口袋，蹦跳時馬尾辮抽到自己臉。
周野把筆記本收進包裡，併攏雙膝，等著自己的安排。
江陽再次看一眼老李給自己寫的這段話，定格在最後幾行字上。
以前讀書時，總以為會和班裡那些同學還有老師會在很多個夏天裡見面。
真正的告別就發生在一次尋常的課間。
自己的高中生涯，提前結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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