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克。”
菲歐娜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石摩擦,她似乎想站直身體,卻牽扯到左胸的傷口,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但她硬生生忍住痛哼,話語清晰而乾脆地吐出核心資訊。
“死了。”
她艱難地抬起相對完好的左手,掌心微微張開。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法形容的宏偉力量感瞬間瀰漫開來,如同沉睡巨龍的吐息。
一片殘缺的、彷彿由流動熔金構成的玄奧符文在她的掌心上方形成虛影,帶著難以言喻的古老和律法氣息。
“這是他的…大盧恩。”
菲歐娜喘息著補充,每一個字都帶著巨大的消耗。
她話未說完,強提的精神似乎終於耗竭,雙腿一軟,竟直接向前傾倒。
基裡曼反應極快,一步跨上前,用自己堅實的身體作為支撐,穩穩地架住了她。女騎士沉重地倚靠在他懷中,失血過多和強行穿越險境所帶來的疲憊讓她失去了意識。
她身上的溫熱血液瞬間浸透了基裡曼的臂膀。
“羅德莉卡!拿最好的草藥和繃帶!瑟濂,看看她體內有沒有侵蝕性的詛咒殘留!”
基裡曼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立刻將菲歐娜橫抱起來,大步走向教堂內相對完好的區域,那裡已被改造成醫療和休息之所。
他低頭看著懷中氣息微弱、卻剛剛完成弒殺半神壯舉的女騎士,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驚訝於她一個月內就做到了這點,也瞭然於她這般沉重的傷勢從何而來。
風暴城的惡戰,他們這些遠在營地裡的人都不知曉,但不難猜測,那肯定是一場異常激烈的激戰。
畢竟遊戲是遊戲,現實是現實。
接肢者葛瑞克能夠在眾多或明或暗力量的侵蝕下,依舊佔領史東薇爾城,保證自己的大盧恩不被奪走,作為半神的孩子,他的強大毋庸置疑。
三天後,濃郁的藥草苦澀氣瀰漫在由教堂側殿改建的療愈室內。
菲歐娜半靠在厚實的狼皮墊上,胸口和肩膀都裹著浸透羅德莉卡特製草藥的紗布,雖然依舊蒼白,但呼吸已趨平穩。
瑟濂在旁仔細檢查她掌心那處焦黑的、被“接肢”力量灼傷的烙印,確認沒有詛咒殘留。
菲歐娜的目光越過瑟濂的肩膀,落在剛踏入門口的高大身影上。
基裡曼端著一碗散發著熱氣的肉湯,帶著營地夜晚篝火的煙火氣息。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裡,不再是初見時的警惕,而是沉澱下幾分真切的……戰友之情。
“多謝。”
她的聲音依舊有些沙啞,但力量已恢復了幾分。
“這次若非有你之前的援手,風暴城下那道黃金閘門,未必能單獨斬開。”
她指的是惡兆妖鬼之戰,那場奠定了通往葛瑞克路徑的硬仗。
基裡曼將肉湯放在一旁的小木墩上,聳聳肩,臉上是慣常的爽朗笑意。
“互相幫助罷了,要沒你後面頂著,我也未必敢硬接那柄聖錘。那種打法,一次就夠了。”
短暫的沉默後,菲歐娜伸手探入隨身破舊的內襯,動作牽動了傷口,令她眉頭微蹙,但依舊堅定地取出了那枚被熔金包裹的、殘缺卻散發著浩瀚偉力的符文——大盧恩。
葛瑞克的力量核心在其表面如心臟般搏動,光芒讓簡陋的療愈室都染上一層虛幻的金輝。
“拿著它。”
菲歐娜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猶豫或試探,純粹如同交付一柄用完的利劍。
“它歸你。”
基裡曼還沒作出反應,梅琳娜的身影倏然在牆角陰影中浮現,如同煙霧凝聚,那隻獨眼緊盯著大盧恩,清冷的聲音傳來:
“菲歐娜,大盧恩乃黃金律法的碎片,乃艾爾登之環的基石。”
“它的歸屬意味著——”
“意味著艾爾登之王。”
基裡曼的聲音平穩地打斷了她,語氣卻相當平淡,似乎並不在乎這個。
他沒有看梅琳娜,深邃的目光始終落在菲歐娜遞出的手上,那流轉著秩序光芒的符文上。
他向前一步,並沒有伸手去接,反而蹲下身,讓自己平視靠在狼皮上的女騎士。
“菲歐娜。”
基裡曼的聲音低沉,帶著戰士之間才懂的坦誠和尊重。
“我幫你,不是為了瓜分戰利品。”
“我只是想要和你成為朋友,未來可以互相幫助。”
他搖了搖頭,眼神坦蕩而堅定。
“這是你付出半條性命奪回的寶物,只屬於你。”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大盧恩,而是寬厚有力卻異常溫和地將菲歐娜託著符文的手,輕輕地壓了回去。
菲歐娜冰封般的眼神微微一動,那是一種罕見的觸動。
她深深看了基裡曼一眼,片刻後,繃緊的身體放鬆下來,手腕翻轉,將大盧恩重新收入懷中,那如熔金般流淌的光芒瞬間隱沒。
梅琳娜的獨眼在兩人之間流轉,那股準備強行干預的氣息緩緩散去,最終化作無聲的凝視。
她重新隱沒於陰影,療愈室內只剩下草藥的苦澀、食物的溫熱,以及兩個同樣在破碎法則下尋求力量的戰士,無聲但堅實的羈絆。
菲歐娜最終閉上眼,沒有道謝,但那緊握符文的手,卻在狼皮上放鬆地攤開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