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讀了《山海經》,石昊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渺小。卷軸上的每一筆勾勒,都藏著他從未想象過的天地。
朱厭在其中不過是狀如猿、白首赤足的尋常遺種,窮奇也僅是狀如虎、有翼的兇獸之一。而他曾仰望的朱雀,在南方朱雀七宿天之四靈的記載前,竟也顯得如此具象。更遑論那些食龍肉、飲天河的太古異種,以及一吼則星河倒卷的先天神祇,光是文字描述便讓他心神震顫……
他曾以為十萬斤肉身已是極致,可《山海經》中夸父逐日、渴飲河渭的記載旁,一行暗紅色符文流轉,竟暗藏著撕裂天地的肉身道韻,遠超他如今的境界。他曾自負對骨文的理解,卻在燭龍銜火、睜眼為晝、閉眼為夜的本源符文前發現,自己鑽研的不過是皮毛。
夜深人靜時,石昊常捧著卷軸坐在湖邊,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倒影裡,少年身姿挺拔,握著金箍棒的手充滿力量,可與《山海經》中那些動輒移山填海的生靈相比,這點力量竟如塵埃。
“怎麼?這就沮喪了?”林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
石昊連忙起身,將《山海經》緊緊抱在懷裡,臉上掠過一絲窘迫:“師父,我只是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林陽在他身邊坐下,輕聲道:“知道的少,不是壞事。你以為夸父天生就能逐日?燭龍生來便可控晝夜?他們的道,也是從丈量第一步土地、點燃第一簇星火開始的。”
“《山海經》不是讓你看眾生有多強,是讓你看眾生如何在天地間尋路。朱厭以猿身搏虎,窮奇憑翼展兇威,朱雀借火涅槃……它們的強大,從來不是因為生而不凡,而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爭法。”
石昊握著金箍棒的手緊了緊,棍身龍紋似乎感應到他的心境,微微發亮:“師父是說,我不必和它們比起點,只需走好自己的路?”
“孺子可教。”林陽輕笑一聲,抬手在石昊頭頂揉了揉,“修行如登山,看得遠是好事,若總盯著山頂而忘了腳下的石階,反倒容易摔得狠。”他指了指《山海經》上夸父的圖案:“你看夸父,渴飲河渭仍不止步,最終道渴而死。世人贊他勇,卻少有人說,他的偉大不在抵達,而在逐本身。你如今要做的,不是急著追上誰,是讓每一步都踩出自己的印記。”
石昊低頭看著卷軸上夸父逐日的身影,忽然覺得那線條不再只是冰冷的圖案,彷彿能看到一個巨人在荒原上奔跑的背影,汗水滴落化作河流,喘息聲震徹雲霄。他握緊拳頭,眼底的迷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
“徒兒明白了。”石昊將《山海經》小心翼翼地收好,對著林陽深深一揖,“是我鑽了牛角尖,忘了修行本就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林陽滿意地點了點頭:“明白就好。”
“對了,師父,我想要遠行。”石昊想了想說道。
“去吧,磨礪磨礪總是好的。”林陽沒有拒絕。
石昊點了點頭。雖說是出去磨礪,但目的地早已由他選定。他的眼中泛起水霧,心中滿是對父母的想念與牽掛。一別多年,石子陵他們始終沒有回來,讓他無比擔心。
他想去第二祖地看看。那是一片放逐之地,住著一些不得志的老人,當年曾與他的父母相談甚歡,或許知道他們的去向。一個與父母分別多年的孩子,當得知他們為給自己尋找聖藥,竟冒死闖入一片太古神山時,心中的思念與擔憂可想而知。
他或許還做不了什麼,但只想得到他們的音訊。這份飽含著深情與牽掛的期盼,哪怕只能換來一絲訊息,也算是一種慰藉。
此外,那裡還有一個孩子。那個代替他被髮配到這片荒苦之地的孩子,這些年不知過得可好,或許也曾遭遇過危險吧?石昊是個重感情的人,總覺得那個孩子本不該承受這樣的命運。
“徒兒既然要遠行,那麼師父送你一個坐騎,手給我。”林陽說著,示意石昊伸出手。
石昊依言抬手,掌心向上。
林陽伸出手指,在石昊的掌心處輕輕一點:“這是筋斗雲,自身擁有強大的靈性,速度很快,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能否將其馴服,就看你跟它有沒有緣分了。”說罷,只見石昊的掌心中浮現出一枚雲朵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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