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新月穿越到大明變成了呂渙真,算得上是孤身一人來到了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世界,儘管呂渙真本身的記憶和歷史專業的專業素養讓郝新月對明朝不是那麼陌生,但呂渙真身體裡那來自現代的靈魂,是絕對無法馬上就適應一個封建王朝的生活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是呂渙真原本的父親呂重為她撐起了一片天空,呂重好吃好喝地養著她、讓她跟著王石學武、每次外出都要帶著吃食回來,只為逗女兒的開心。在三年前呂重覺得女兒“完全變了一個人”之後,也只當是女兒長大了有自己主意了,待女兒的好卻一如從前。
呂渙真也漸漸被呂重的愛所感動,身體裡那來自現代的靈魂也真正地把呂重當成了自己的父親。每每念及呂重的好,呂渙真都會感到愧疚與不安,她的靈魂不是呂重原本的那個女兒,她總感覺自己是在欺騙一個可憐的父親,可是事到如今,呂渙真也只能暗暗發誓,要在明朝幹出一番事業,至少讓呂重的晚年能夠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可是眼前的這個原本慈祥的父親,已經化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呂渙真的悲痛,一半是父親的死亡,一半是自責與愧疚。
秦良玉走到呂渙真的跟前,只看見眼前這個少女身穿鐵甲,披頭散髮,滿身血汙,原本柔順的秀髮因血液而結成了硬塊,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
秦良玉心裡暗暗吃驚,久經戰陣的她明白,這少女剛剛必定是經歷了好一番慘烈的廝殺。
“你……你便是此地軍戶們所說的呂小娘子?”秦良玉柔聲問道。
呂渙真抬頭,臉上的血汙被眼淚衝出了兩道白痕,她見來人是秦良玉,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來向秦良玉行了個萬福。
“這傻孩子。”秦良玉暗自心疼道,“怕是傷心得過了頭了,哪有身披鐵甲還行萬福的。”
“將軍請恕小女失態。”呂渙真輕聲說道,“小女便是呂渙真,是蓬東堡管隊官、總旗呂重之女。”
秦良玉點了點頭,看來現在地上躺的這具屍體應該就是呂重了。秦良玉在這具屍體身上看見了四五處刀傷,心下不禁讚歎道:身著布衣竟敢單人衝陣,也算得上是勇士了。
“將軍明鑑。”呂渙真伏在地上,涕淚縱橫道,“我父親他是搏殺而死,是為了蓬東堡眾生而死,小女不要朝廷撫卹,只希望給父親能有個體面的葬儀,萬望將軍成全。”
呂渙真知道,歷史上的秦良玉高風亮節,忠心匡國,此時父親已死,自己在大明已是無依無靠,只能求助於這位在歷史上素有賢名的女將軍了。
“孩子,你快起來。”秦良玉柔聲道,“呂總旗英勇無畏,力戰而亡,我大明又失一忠良。我大軍將在黔江縣駐紮幾日,呂總旗當以百戶禮葬,本將當為你做主!”
“將軍之恩,小女萬死難報!”呂渙真伏地扣了幾個頭,泣不成聲。
“下官黔江知縣李安平,拜見石柱宣撫使秦大人!”李安平這時候卻帶著手下借來的家丁進了蓬東堡,恭恭敬敬拜倒在秦良玉跟前。
“下官帶兵火速來援,卻不想將軍天兵已到,賊寇四散而逃,大明有將軍,實乃……”
“閉嘴!”見李安平來了,秦良玉方才臉上的溫柔瞬間變成了厭惡,“本將問你,方才我軍來援時,見著你帶著手下一行,撥馬回走,卻是為何?”
“下……下官是想迂迴智取……”
“哼,好一個迂迴智取,你區區一介縣令,也懂得兵法。”秦良玉怒道,“就是你的畏敵不前,使得呂總旗死於賊人箭下,李安平,你可知罪!”
李安平伏在地上,只是嚇得渾身發抖,不敢接話。
“呂總旗英勇,本將欲以百戶禮葬,你以為如何?”秦良玉眼睛斜睨著李安平,不屑地說道。
“將軍明鑑!呂總旗英勇壯烈,理應如此!”
“葬禮一切花銷,由黔江縣府庫所出,如何?”
“啊?這……”那府庫名為黔江縣府庫,實則就是李安平的小金庫,要他掏錢,便如同割肉一般。
“李大人不許嗎?那本將便懷疑李大人私通流寇,裡應外合……”
“下官!下官願承擔呂總旗葬儀的一切花銷!”李安平趕緊大聲道。秦良玉雖是上官,可是這石柱宣撫司與黔江縣互不統屬,理當管不到李安平頭上來,但秦良玉畢竟帶來了五百虎狼甲士,此等軍力,不是李安平等地頭蛇能忤逆了的。
“呂總旗為蓬東堡,為黔江縣百姓而死,李大人是否應當組織縣內各處鄉紳,前來弔唁?”
“應當應當!下官這就去通知各地鄉紳!”
在秦良玉一通威壓之下,呂重葬禮便如此敲定了。一旁跪著的呂渙真感激涕零,她在父親生前沒能讓他享福,一場風風光光的葬禮,是她以一個女兒的身份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秦將軍此舉,父親在天有靈,必遙謝將軍!”呂渙真又扣了幾個頭。
“孩子,起來。”秦良玉扶起了呂渙真,撥開她結成硬塊的亂髮,血汙之下,竟是一個容貌秀麗的小姑娘,不禁讓秦良玉小小得吃了一驚。
這等姑娘,竟能佔據如此小小屯堡,力拒六百酉陽兵?還能在混戰中殺死六人?秦良玉怎麼也無法相信,但是呂渙真身上覆蓋著的血汙是無法撒謊的。
“去把身子好好洗一洗吧。”秦良玉用手輕輕抹去呂渙真臉上的淚水,“你父親的葬禮,你得乾乾淨淨地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