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姐姐,咱們什麼時候殺上去!”張鳳儀身披棉甲,手持長槍,只等著衝上牆頭了。
“不急。”呂渙真的臉上罕見地冰冷,“等秦將軍的命令。”
孤身來到大明,舉目無親,是呂重與呂渙真朝夕相處三年,為十二歲的她提供了一處溫暖的庇護所,使得呂渙真這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異類,能夠在十七世紀平平安安地長成一個大姑娘。
那射穿呂重胸口的一箭,就是肖剛釘死自己命運的一箭。呂重是呂渙真的父親,是呂渙真在大明尋得的第一絲溫暖。呂重戰死後的這些日子,呂渙真不斷磨鍊自己的各種本領,練出了三百人的紅字營,這一切都是在為這復仇的一刻做準備。
肖剛,一年了,我索命來了。
還有紅字營裡的寡婦、孤女,大圃寨中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們,向你索命來了。
“姐姐!我們什麼時候打!”一向儒雅隨和的秦民屏聽著北牆那邊傳來的喊殺聲,心中也有些澎湃。
“不急,等南牆這邊的守軍再少一些。”秦良玉盯著堡牆,冷靜地說道。
堡內火勢越來越大,北牆那邊的喊殺聲也愈發激烈,想必那裡的戰鬥已經進入了關鍵時刻。
“報!”一員塘騎飛奔而來,正是楊鋒手下的一個軍士。
“稟秦將軍,西牆上有賊人縋繩下來!”
“什麼?”秦良玉問道,“有多少人?”
“很多人!小的見那西牆邊上密密麻麻站了好賊兵,都是在等著縋繩出堡!”
“肖剛那廝,想跑!”秦良玉怒道。
當日蓬東堡那一戰,秦良玉雖派兵來救,可還是讓那肖剛金蟬脫殼,逃了條性命,這才有了今日之患。
這次,絕對不能讓肖剛再逃了!
“秦民屏聽令!”秦良玉大聲命令道,“立即帶勇字營前往西牆下,截殺叛軍。若是發現那賊首肖剛,就地正法!”
“得令!”秦民屏大喜,登時便引兵去了。
“秦將軍,我們呢?”呂渙真急道,“我們就在這裡乾等著嗎?”
“真兒,我知道你想手刃殺父仇人。”秦良玉嚴肅地說道,“可是家有家規,軍有軍法,由不得你任性著來!那肖剛狡猾得很,你紅字營的鳥銃手都在東岸,現在戰兵只有一百五十人,若是讓你們去,兵力不夠,很容易讓那肖剛再度跑掉。”
“你與我就在這裡等著,待到局勢大定,我們一道攻入堡內。”
“可是......”呂渙真還想再說什麼,可是看到秦良玉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憋了回去。
若是沒有秦良玉那日的支援,自己早就死在了蓬東堡。這條命也算是秦良玉給的,呂渙真又是軍人,戰場抗命的罪過,實在不能犯下。
可惜!可惜!呂渙真緊緊握住了拳頭,盯著那座混亂的山堡。
此時的南牆大營前,只剩下了馬祥麟率領的四十貼身護衛,和一百五十名紅字營軍士在列陣等待。其他的諸如輜兵、民夫等,都提前去遠離戰場的地方另紮營盤了。
“呂姐姐!秦將軍為何不讓咱們去殺那肖剛!”張鳳儀抓住呂渙真的袖子激動地說道,“我等姐妹辛苦訓練,不就是為了......”
“行了!鳳儀!”呂渙真有些惱怒地說道,“咱們的命是秦良玉將軍給的,是秦良玉將軍的兵,就要聽她的命令!”
“我何嘗不想手刃肖剛......但秦將軍不讓,我有什麼辦法!”
“我......我自己去跟他說!”張鳳儀賭氣就要去找秦良玉,卻被呂渙真拽住了袖子。
“你快看!”呂渙真睜大了眼睛,指著南牆大門說道。“南牆的們......怎麼開了”
張鳳儀回頭一看,那南牆的大門竟然在緩緩開啟,門後面,站著的是一夥殺氣騰騰的賊兵。
“秦良玉,你中計了!”賊兵們齊聲發喊。一人身披鎧甲走出大門,正是刀疤臉的肖剛!
“秦良玉!我叫手下嘍囉從西牆縋繩而出,略施調虎離山之計,就把你身邊的一千大軍給調走了。”肖剛得意地說道,“你圍我山堡這些天,整得我弟兄們好苦。今日老子不但要突圍出去,還要殺了你這個假裝知兵的女將軍!”
說著,肖剛身後的賊兵們湧出大門,他們正是堡內戰鬥力最強、肖剛嫡系的酉陽兵。
原來,肖剛以大火無法撲滅,叫大家各自逃生的名義,讓那救火的三百雜兵,從西牆縋繩而出,吸引秦良玉所部的注意力,自己則集結了手下所有酉陽兵,打算在秦良玉中計後,從防禦空虛的南牆衝殺出去。
誰知運氣好撿了一條大魚,南牆這邊只剩下一百五十人的紅字營軍士和馬祥麟的四十名護衛。就連秦良玉本人的中軍大旗,也還在南牆豎著,對於肖剛來說,這是天大的機會。
“不好,確實是中計了!”秦良玉眉頭微蹙,一拍大腿道。她這次圍攻山堡,一直都在不斷地對堡內叛軍使用各種計策,以至於在最後的這一擊當中,放鬆了警惕,給了肖剛這一絲稍縱即逝的機會。
窮兇極惡的肖剛,有怎能放過這次機會?以四百酉陽兵對一百九十多個石柱軍,這是難得的區域性優勢。
“弟兄們!咱們衝出去,殺了秦良玉,活命啊!”
面對肖剛的衝鋒,呂渙真絲毫不懼,明亮的眼睛中閃出了興奮的光芒。張鳳儀更是仰天大笑,提起長槍站到了隊伍第一排的長槍手中。
“肖剛,我不去尋你,你倒自己來送死!”呂渙真喝道,“秦將軍有恩於我,你要殺她,先看看能不能過得去我的長槍!”
在這如墨的夜色中,在山堡大火的映襯下,兩邊人馬刀槍相接,展開了死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