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卑......”沈玉奴看見呂渙真突然出現在跟前,先是一驚,隨後下意識的要行禮。
“別別!”呂渙真上前一把抓住了沈玉奴要抱拳的手,阻止了她。在這鬧市間,若是讓路人們認出了自己這個“善使飛刀長槍”的呂小娘子,難免要引起騷動。
“小的楊鋒,見過......大人。”被撞見自己跟沈玉奴一道上街,楊鋒也是一臉的尷尬,好在他反應快,現場將對呂渙真的稱呼變成了“大人”。
與別的紅字營軍士上街的穿著不同,沈玉奴穿的是本地婦女尋常穿著的粗布裙,在街市上看著毫無違和感。與楊鋒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對尋常夫妻上街買菜的模樣。
“好啊,沈姐姐。”呂渙真調笑道,“揹著姐妹們做什麼大事呢?”
沈玉奴的臉刷一下就紅了。這個年代的男女們,若非兄妹、夫妻、父女等關係的,極少能這樣單獨行動的。雖然沈玉奴只是和楊鋒在人來人往的市集上逛了逛,可是在他們的心中,這樣的舉動與偷偷摸摸地幽會無異。
在大街上,旁人只當他倆是夫妻,如今被呂渙真撞見了,自然是羞愧心虛起來。
“大人,請......請莫要為難沈玉奴。”楊鋒雖然神色也是難堪,卻仍護在沈玉奴身前道,“大街上不方便說話,小的......小的請大人喝茶,咱們往茶莊一敘。”
早集還未散去,此時路邊的茶莊剛剛開門,呂渙真一行人便成了茶莊今天的第一桌客人。楊鋒要了個二樓雅間,還讓茶伴端了三杯本地沱茶、好些點心上來。
“楊鋒,你搞得這麼鋪張做什麼?”呂渙真雙手捧著茶杯,認真地呷了一口,笑著問道,“你發到手的軍餉,夠買這麼好的茶麼?”
楊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平常說的都是重慶話,一見到呂渙真,立刻就改說蹩腳的官話了。
“卑職做的是塘騎,玩命的差使,因此軍餉也領得比平常什長要多些,剛剛打了勝仗,秦將軍也賞了好些銀子,請小娘子喝杯茶沒什麼的。”
呂渙真今年十六,楊鋒今年二十七,兩人差了十一年的歲數,楊鋒卻對這十六歲的少女恭恭敬敬,在旁人看來也算得奇景了。
“你年歲比我大,現在不是在軍中,我理應叫你一聲楊大哥。”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楊鋒搖手道,“卑職何德何能當得起這個大哥。”
“楊大哥今年......”
“二十七了。”楊鋒接話道。
“楊大哥既然也說了塘騎比尋常軍士的軍餉拿得多,為何到了二十七還是......還未曾婚娶?”
楊鋒苦笑一聲,搖頭道:“塘騎塘騎,就是在大軍外頭單走的騎兵,雖說拿的多,可有不少銀子也是有命賺沒命花的。但凡一打仗,第一個死的不是陣中軍士,而是卑職這樣在外偵察的塘騎,這樣天天擔驚受怕的日子,哪個女子願意跟著卑職過下去?”
“卑職的那些銀子,都拿去奉養老母了。去年開春,卑職還給老母置辦了個新宅子,街坊們都直誇卑職孝順呢。”說到這裡,楊鋒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現在卑職的老母,就盼著卑職能夠娶個媳婦兒,為我楊家續個香火了。”
一旁的沈玉奴也不插話,只是低頭靜靜聽著楊鋒的訴說。
楊鋒放下茶杯,跪倒在呂渙真跟前:“這次私會沈玉奴管隊都是卑職錯,是卑職主動去找沈管隊的,請小娘子莫要責罰沈管隊,卑職願意承擔所有罪責!”
“還沒說幾句呢,你跪什麼呀!”呂渙真上前想扶起楊鋒來,誰料沈玉奴也跟楊鋒並排跪下,磕頭道:“是卑職的錯,卑職......不守婦道!”
呂渙真差點笑出聲來,都當兵打仗的人了,還說什麼“婦道”呀。
明代大戶人家,若是有丫鬟與夥計自由戀愛,不免要被扣上個“行齷齪之事”、“私通”之類的罪名來,被除籍都算是輕的,亂棍打死的也是大有人在。
在楊鋒和沈玉奴的心裡,二人雖然是兵,不是丫鬟夥計,可犯的錯大概與這類差不多,是要被除軍籍的大罪,因此紛紛跪下求情。
“我沒說要罰你們,起來!”呂渙真勸了好半天,才把這二人又拉到椅子上坐好。
“你們兩情相悅,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呂渙真嘆了口氣道,“楊鋒啊,你可是把紅字營裡最好的管隊之一給弄走了呀。”
聽呂渙真這樣的語氣,楊鋒大喜過望,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小娘子的意思是說,卑職可以......可以......”
“你們要是打定主意,要成親了,我絕對不攔。”呂渙真笑道,“只是沈姐姐還須在我紅字營任事,我紅字營可不能少了這一員愛將。”
“這個好說,好說......”楊鋒喜滋滋地搓著手,他興奮地看向身旁的沈玉奴,後者羞澀又開心地低下了頭。
“我以後肯定當好玉奴的男人,當好小貓貓的老漢兒!”
在重慶的一些地區,“貓貓”和“老虎”是同一個意思,自從目睹了沈貓兒那日攀爬上峭壁成功縱火後,楊鋒就愛稱呼沈貓兒為“小貓貓”。
看著這一對歡喜鴛鴦,呂渙真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沈玉奴無依無靠之人,也終於要成家了。憂的是川兵就要援遼,在這個當口上,二人若是要成親,多有不便。
要不要勸一下呢?呂渙真思考再三,還是決定透露一些風聲出來,沈玉奴和楊鋒二人畢竟是軍人,口風把得是相當緊的。
“不過,我建議你們二人這幾個月先不要辦親事。”呂渙真開口道,“有訊息說......朝廷要調川軍去遼東了。”
楊鋒和沈玉奴臉上的甜蜜戛然而止。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